堂外绳索捆着卸了下巴防止寻死的,是那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刺客。
知府被害,京城下巡的大人亲自审问抓捕归案的刺客,被通知候堂旁审的凤安城官员们战战兢兢地到场,看到了凤安城府衙开设以来最为热闹的一次堂审。
堂上,那名李大人换上了绛红官服,一股威视伴着那金相玉质的相貌,竟叫人不敢逼视那样的尊华矜贵。
其人身姿峭拔,端坐案后,仅轻轻一瞥,便叫底下窥视情形的凤安城官员们瞬间安静如鸡,生生歇了不住思索缘何叫他们过来旁审的心思,只得暗暗祈祷知府之死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其实,这连接南北两地的交通要塞凤安城,一直把持在知府文全手中。他们这些辅助知府的小官员,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大事没有参与权,小事没有话语权,说的就是他们。
凤安城的事全都叫知府文全一人揽了去。自然,这富庶之地带出的富贵油水也全都流进了他的囊中。
凤安城官员都知道知府身家不干净,起初也有正直的官员写几封告发文全的密信往京城送去,奈何全都石头入了海,毫无回应。有些怨言的官员同其争了几句,转眼便被罢官归家,再无起用之机会。久而久之,他们也就知道了这位知府的本事,不敢再与其争高下。
如今知府文全一死,倒叫许多人心中大叹老天有眼,终于收了那冤孽,无谁关心知府一句“死因可冤”,“问题大不大,严不严重”。唯一值得叫他们忧虑的,是这位空降凤安城,举着巡视城务旗帜的李大人,为何叫他们到场听审。
且,李大人身边不知何时冒出一名服饰黑沉,头冠玄黑纱帽的侍卫,堂外还有和其一模一样打扮的五六人,各个腰佩长剑,肃杀得很。
等了两刻钟,有衙役进来禀报,言团练副使张严求见。
待李大人点头,衙役便退出去传人。不消一会儿,卷入厮杀,被自家夫人以命相救的团练副使便进来了。
张严面色憔悴了许多,手臂上的伤口草草包扎了事,过了一夜,那白纱布已经染红了血,甚至已经垂滴到地上。他每迈一步,便有一滴殷红在地上炸开血花,很是瘆人。
张严轻轻看了一眼案后端坐的男子,无端软了膝盖,扑通跪了下去,贴在额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哑着声音叩首:“团练副使张严,拜见大人。”
要问张严为何突然这般对李大人表露畏惧的一面,还要从五个时辰前说起。
那时程容为了救他,不管不顾地冲进刀光剑影里,替他挡了一剑,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当时他吓得心神俱颤,抱着程容瘫软下去的身体,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般,朝天大呼快找大夫。
可是没人理他,因为厮杀还没有结束。等到厮杀结束,分出胜负后,李大人出现了。
李大人身边头冠玄黑纱帽的侍卫掏出一枚花纹繁复的令牌,说他涉及知府文全被害一案,责令他即刻回府衙听候审问。
而张严,只失神落魄的说:“找大夫,帮我找一下大夫,大夫……”
恍惚之中,张严听到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是看不下去了,吩咐身边随侍的侍卫:“卫言,速去找大夫,为张夫人医治。”
然后,程容被带到了凤安城府衙后院安置,他也被传唤到后堂先一步问话。
张严浑浑噩噩地听了几句,才知道自己府里养了什么人。他那位妩媚多姿的方姨娘,是秀春阁与湘乐楼联合培养下的细作,被他看中带回张府,然后利用其妾室的身份,刺探凤安城城池戍卫、御敌的消息,传给培养她的上司。
而他,被美色迷惑、搅扰,陷进了温柔窝,红颜池。
“我不知道……”正当张严自顾自喃喃许多遍“我不知道”时,李大人又对他说,“你可知,你的夫人,为了能够在你面前当场证实妾室的真实身份,才将你引至扬婉准备离城的方向,让你眼见为实?”
张严不知道。如果没有人提醒他,恐怕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且还犹自宠爱那名掩藏身份,入他张府的“方姨娘”。
“如今我要审扬婉,需你堂上作证。”李大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当知该如何做。”目光说不出狠厉。
张严木木的听从吩咐。在那位李大人离开前,他似乎还听见了一句话:“可惜了。”
他也不知道李大人在可惜什么,等他回过神,抬起头时,哪还见得着人影?
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