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硝烟熏黑了全身的岳兴国如今的个头已经往上蹿了不少,也有了喉结。他现在是团部的传令兵,专门在枪子儿和弹片横飞的阵地上传达命令。
见岳兴国领命而去,拴柱子又喊:&ldo;注意提防敌人反扑!加紧修复工事!他娘的!国字头的火力够猛的!&rdo;
一个眼尖的战士忽然大叫:&ldo;团长!你快看呀!&rdo;
拴柱子的眼光还没追上战士的手指,耳畔便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拴柱子从来没听过如此折磨耳膜的声音!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炸,拴柱子的眼睛跟上趟了,只见二七一团辛辛苦苦修筑的一部分坦克障碍物,顷刻间便化作了尘土。
见多识广的张志辉怒吼:&ldo;妈的!是巴祖卡!&rdo;
拴柱子恐怕没听过&ldo;巴祖卡&rdo;是个什么东西,他竟然问:&ldo;师爷!啥巴什么卡呀?难不成国字头的队伍有洋鬼子助阵?&rdo;
张志辉摇摇头,说:&ldo;巴祖卡是一种武器,专门炸坦克用的!换下破甲弹,装上爆破弹,他娘的!啥样的障碍物都能给清理了!咱辛辛苦苦修建的坦克障碍物呀!还没咋起作用呢就要被狗日的轰零碎了!&rdo;
拴柱子一下子急眼了,赶紧命令:&ldo;手里有掷弹筒的寻思啥呢?存着掷弹筒下崽儿啊?去轰了那帮狗日的巴什么卡!&rdo;
附近一个掷弹筒手说:&ldo;团长,掷弹筒根本够不着巴什么卡。&rdo;
拴柱子一把将军帽摔在脚下,怒吼道:&ldo;那就用迫击炮!娘的眼瞅着障碍物就要被毁干净啦!等毁干净了,坦克群来他娘一次冲锋!咱就准备用人肉炸坦克吧!&rdo;
其实,不用拴柱子大吵大嚷,默契十足的部队早有所行动。迫击炮连重新现身,眼下来不及把炮管安在炮座上了,炮手抱着炮管根据观测员的指示纠正压低或抬高炮口,随后装填手把炮弹顺着炮口填进去。&ldo;咚咚咚&rdo;的闷响过后,高地前的空地上爆出一团团血雾,紧接着是连环爆炸。
打完一批炮弹,炮兵们再次拿起装备开溜。与此同时,高地前的国军阵营中忽然响起一阵歌声:&ldo;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做先锋……&rdo;
拴柱子再次下令:&ldo;注意!敌人又要进攻啦!&rdo;
很快,肉眼可视范围内,出现了大量暗黄色的人潮。这是新一军的又一轮冲锋,没有了炮火准备,更没有坦克。这个冲锋集群,全部由狂热的步兵组成。冲在头里的,是身上绑满了弹匣的冲锋枪手和机枪手。在后面,步兵的刺刀雪亮雪亮,阳光已经被硝烟遮挡住,但那军刀依然雪亮!
国军的冲锋集群速度很快,只是眨眼的工夫,那歌声仿佛就已在民主联军战士的耳畔响起。国军的冲锋枪手和机枪手开始疯狂的扫射,无名高地的掩体霎时间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ldo;打!&rdo;
随着一声暴喝,无名高地上响起爆豆一般的枪声,无数曳光弹怪叫着飞向国军士兵。国军像割麦子似的倒下,还活着的国军视若无睹,继续高唱着军歌冲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国军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使其付出惨重的伤亡,但是也大大缩短了双方的距离。无名高地的几个地方,已有双方的士兵展开肉搏战。
&ldo;妈了个巴子!想破了老子的阵?你们还缺副好牙口!三芽子!老子的鬼头大刀呢?&rdo;
岳兴国立马出现,将鬼头大刀递给了拴柱子。拴柱子操刀在手,大喝一声:&ldo;拼他娘的狗屁新一军!杀!!&rdo;
无名高地上响起了撕心裂肺般的喊杀声。早已杀红了眼的战士们跳出掩体,挥舞刀枪冲入敌阵。
远处的前沿观察所,恰恰好巡视到此地的郑洞国在观察镜里看到了无名高地上的惨烈搏杀。血雨腥风中,双方狂热的士兵不断倒下,血肉模糊的尸体越来越多。可是,新一军的战旗始终没能插上那座高地。
郑洞国心想,看来他这次遇上了硬茬子。新一军在四平地区其他方面的作战也很不理想,看样子共党是想在丘陵地带和国军的机械化兵团死磕呀!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别说你们这帮土八路,凶悍的日军又怎么样?不一样在昆仑关和滇缅被我们打得弃尸无数吗?
郑洞国狠下心来,命令道:&ldo;传我命令!在这个方向上投入预备队,一举解决掉那座高地上的共军!&rdo;
很快,一片片暗黄色的人潮持续扑向无名高地。枪炮声、拼刺声、喊杀声、惨嚎声交织在一起,惨烈的搏杀中,太阳引入了地平线。
这片战场终于又一次恢复宁静。其他方向还在不断传出连成片的枪炮声,今晚没有月亮,于是远处一闪一闪的火光显得分外耀眼。
战壕和掩体里,疲惫不堪的二七一团战士们,甚至连搬运战友尸体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准备歇够了再说,好在天不热,甚至很冷。白天的殊死搏斗,汗水早打透了他们的衣衫,现在闲下来,关外早春夜晚那逼人的寒气令他们管不住牙齿打架。
对面的国军阵营再一次传来国军的战歌。
&ldo;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