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伊塔洛斯没有要动的意思,咬着牙又耐心补了一句:“白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晚上我自然会给你们留门。”“为什么?”伊塔洛斯问,“可以告诉我原因么?”既然是安全点,为什么白天不让他们进去?“如果你不想走,那就永远也别走了。”那人听语气处在暴怒边缘,这是最后一句威胁他的话。“我没有那种意思。”伊塔洛斯向其解释,只不过他没能说更多,那人就急不可待地炸出一道雷暴。白中带一点绿的电光瞬间将谷仓照亮,视野内一览无余。那人没有出现在伊塔洛斯眼前,而是躲在暗处不断用力量试图将他赶出。伊塔洛斯避开攻击,身姿轻盈。雷光没有损坏任何一处建筑,但它们附着在建筑表面仍时不时炸开一段电弧,缓缓向周边蔓延。那些区域已经不能再靠近。几道攻击不起效,伊塔洛斯反而更加靠近谷仓中心。那人似是被彻底惹怒,无数电光从四面八方围向他,似乎要将他困死其间。下一秒,他就从某个空隙中突围,踩着两边堆积的木箱与稻草,跃至半空寻找对方的藏身处。在被隔离出的右边第三个不规则区域,被杂物掩埋的角落影子晃动,就在那里。伊塔洛斯找到对方的确切位置,可是不等他靠近,就听到自己被呼唤了。想要等到对方的呼唤而并非平时念着名字的调侃实在不易。他错过很重要的一次,耿耿于怀。支配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美妙,这让他不得不中断自己的行动。在半空时,他隐没入黑雾中。而紧咬在他身后的无数电光失去目标,四下乱转。为了不让它们落在杂物伤及自己,只好往四壁发散。伊塔洛斯离开后,他身后的屋子亮得如同白昼。再回到麦田中,已经不见支配者所处的方位。乌鸦从天空飞过落在栅栏上,红色的眼睛看他。伊塔洛斯从那之后不再担心自己无法找到对方。郁封的手上有他赠予的指环,这是其一,虽然不能在他灵魂上留下永久的痕迹,可他的力量已经成为支配者力量结构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它永远存在于他的力量中。伊塔洛斯不可能找不到对方。可他每次找到他亲爱的支配者时,对方的状态都意外狼狈呢。麦穗摇曳,郁封不省人事,而身边卧着一只牛犊。这是距离村落很远的地方,在风车剥落的叶片下,郁封找到了妇人口中顽皮的牛犊。郁封目光直白落在它身上,小牛犊转身跑进风车,留下的脚印已经带血。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垂死挣扎罢了。郁封跟在它身后,慢吞吞地走。牛犊更加惊慌,不敢回头,也不敢叫出声,在它眼里,郁封似乎就像个猎食者。它穿过风车后门,藏在一处麦丛中卧倒。郁封缓缓来到它面前蹲下。牛犊起初并不想看他,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紧闭双眼。但郁封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于,他身为人类,主动触及规则否认的情报——对牲畜说话。他问:“你会说话?”牛犊轻颤了下。但郁封对于陌生者的气场太强,他从来不受动物喜爱,牛犊对他没反应太正常不过。“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睁开眼睛,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没有耐心。”郁封努力回想永夜之所的人是怎么对待路边可怜兮兮的流浪动物。如果体型小巧,他们也许会为了表达友好会喂食或者拥抱抚摸。又或者用假声对它们讲些夸赞的话。郁封沉默着,憋出一句:“我不会伤害你。”话音落下,紧闭双眼的牛犊终于愿意睁开眼。不仅如此,它似乎十分激动,眨眼间热泪盈眶,挣扎着要朝他靠近。郁封拉开距离,不愿意过多接触。他直视牛犊的眼睛,两簇火焰飘来,照亮一小片范围,令他们能够完全看清对方。牛犊的后腿被砍下,血液汩汩流出,还未止住,看起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意外。郁封没有伤药,他的绷带已经两个世界没有得到补给。于是让火焰靠近对方的伤。牛犊只是往那方向看了眼,没有抗拒的意思,于是他便让火焰灼烧伤口。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太通人性了不是吗?“你真的不会说话?”郁封怀疑。他等了两分钟,才听到从牲畜的嘴里出现人话。“我会。”是个男人的声音,很虚弱,发音比人类模糊,带有牛的特征。果然是人。郁封又问:“有人想把你藏起来?”“不,是我自己要藏起来。”他继续哭了。被变成牲畜的人逃出牛棚,咬下麦秆和泥混在一起,弄得田地间混乱不堪从而掩藏自己的踪迹。没有开拓者帮他,只有他自己。甚至,他还需要躲过开拓者的视线。并不是所有的开拓者都有善心,会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探索规则。他见过太多同类,在遇到开拓者时对方为了保险起见直接将他们杀死。牛犊泪眼婆娑,向他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如果他不幸变成非人的存在,伊塔洛斯会认出他吗?郁封打断对方:“你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副模样?”那些凄惨的遭遇在这时候说就太不重要了,他需要的是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他为什么变成牛,为什么要出村落,有没有解决的办法。牛摇头。郁封:“你不知道?”“对不起,我不能说,”他答非所问,“我也被规则束缚。”郁封顿住,面色严肃。如果没有理解错,牛犊的意思是他拥有一套类似于组合的规则。这就难办了。郁封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那他既然做完与规则相悖的事情,就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头好像有点晕。“希望你可以救救我!”牛犊祈求郁封,“不,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他们不会有触发我说话的机会,只有你可以救我,如果你不救我,我就真的完了,我还不想死!”恍惚中,他看见牛的嘴像人类那样张合,牛的前腿变成一双人手,将他拉扯跪下。他的确重重跪下,膝盖磕在石块上,一阵钝痛。郁封甩了甩头,一切又变回对方含泪的双眼。他道:“你说出来,合适的话我会帮你。”“很简单的,请你一定要帮我!我昨夜听到他被宣告,请求你找到他,让他来这里找我。”说到最后,牛犊的发音变得模糊,并且狂翻白眼,一副疯牛要发狂的既视感,“如果他再不来……我就要……我就要……”郁封最后也没能听到他就要怎样。话到最后,对方声音就让自己头晕目眩,手脚失力。他努力与这奇怪的感觉抗衡却怎么也无法抵挡它们冲垮自己意识的事实。在这里失去意识太不妙了,切断牛犊后腿的人很可能藏在附近。郁封不想接受这样的发展。他不想做完全指望伊塔洛斯才能通关的废物,他从前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今后也只会是并肩。但想要解除负面状态的一瞬,却又放任自己黑暗的想法肆意生长。于是,在完全陷入混沌前,他还是在心中呼喊出那个名字。伊塔洛斯。没有花朵不需要精心培育,想要将山林中喜爱的植物带回室内,则需要更用心。这也不算附庸,起码在伊塔洛斯眼中,他这样赞同。当看见一株缀有露水的花朵,有人会感慨,它是怎么在狂风暴雨中生存下来,从而绽放出漂亮的色彩。伊塔洛斯同样想这样询问他亲爱的支配者,究竟是怎么在过往千奇百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成功逃脱。他太娇气,也太心高气傲。竟然就这样放任自己暴露在危机之下,实在是张扬。可是……伊塔洛斯不反感。他眨眨眼,压抑了眼底另一种异样的情绪。虽然,他亲爱的支配者不会看见,但这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