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把灯罩扣在羊油灯上,整个蒙古包里就透出朦胧而昏黄的光泽来,一团光蕴在最中间,有着说不出的美感来。
&esp;&esp;姜青禾的酒一下醒了,她取下灯罩,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层羊皮,特别薄,像是两张纸粘连的厚度。
&esp;&esp;她用手指甲戳了戳,有小小的回弹,却没有破,羊皮很坚韧却又细薄,皮子想熟好也容易,但想弄成薄透不坏难度极大。
&esp;&esp;这种比单纯的皮板又要值上不少钱。
&esp;&esp;“能削几张?”姜青禾摆动着手里的灯罩,她压抑着兴奋问。
&esp;&esp;“也就我跟格日勒会,三天弄一张吧,”额日巴拉说,把羊皮铲薄很费时,这还是在前面已经把皮子熟好煮好铲掉多余的皮板外,再一点点地用刮刀刮,用皮铲却削,不能马虎外。
&esp;&esp;姜青禾琢磨着,“其他人再学一学,三天一张还是有点慢了。”
&esp;&esp;当然最要紧的是羊皮保存问题,薄羊皮没有带皮板那样容易保存,太薄就容易皱而且干裂,要用绳子四处扯开挂着,不能钉板,只能中空,或者是卷起来放好。
&esp;&esp;不管山羊皮或绵羊皮,都得用湿布蘸软了,再用刮板沾着绵羊油来刮擦皮子,从而让皮子平展而光滑,不会收缩回弹。
&esp;&esp;羊皮做灯最怕回弹,又开裂而且蜡烛烤着面皮焦黑,所以姜青禾不做羊皮灯,她只出薄羊皮,这种不管做灯或者是镂刻涂色绷于靴面都行。
&esp;&esp;她想着事情,一点酒意都不剩了,也成的,你要卖的话还能往鼓匠那瞅瞅去,他们也爱用羊皮绷鼓面的。”
&esp;&esp;毛姨虽然不出去,但她随口就能说出不少东西来,又把羊皮卷回去,她闲聊般问道:“俺听俺家那口子前两天去镇上回来时说,今年皮做局皮子收得太多了,已经放出话来只收好皮子了,你那的卖出去了没?”
&esp;&esp;姜青禾摇摇头,关于这件事她知道是必然的,做生意哪有年年都安稳的,每一年当然要经受不同的考验。
&esp;&esp;就像今年的稻子丰收那样,粮食换价立马跌了下去,又比如今年棉花长势也不好要减产,如果其他地方也这样,棉花的价格又高上去,市场总是在变,涨涨落落,起起伏伏
&esp;&esp;而皮做局上一年已经有了名气,有不少人知道,今年肯定有更多的人往他那里送,姜青禾当然能凭着交情让大使把今年的皮子收下,但她不会这么做,没必要。
&esp;&esp;所以她已经给皮子谋新的出路,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esp;&esp;而她的新出路就在旱码头新开的歇店里,虽然上次边城的那个歇家给她出了主意,她也问过姚叔,可是她也并不草率。
&esp;&esp;在租铺子前她去旱码头蹲了两天,这个旱码头虽说临河,其实连乌水江有很远一段距离,它更近南北往来的官道。
&esp;&esp;这里来往的大多是小贩,挑担拉车售卖东西的,大头是骆驼客,和牛帮商队,他们从这里带着水烟和皮毛往返于西南或是东北口岸,以及外来的商人。
&esp;&esp;姜青禾之前不咋来这里,就是因为它已经出了镇子,在另一个更远城门口这里,她必须自己赶着车从入城口横穿半个镇子到那里。
&esp;&esp;但是那里出乎意料地人烟稠密,因为从官道下来要进城的话,关税口就在那,不交不能入城,夜里宵禁只能在外头住宿。
&esp;&esp;所以这里也有着最多的歇家,他们开的歇店遍布整一条官道,让姜青禾叹为惊止,但是也好办,她想在这里插个空进来,直接把钱给同行,就能从他手里租个铺子过来。
&esp;&esp;她这铺子装修的也很简陋,毕竟做的不是长期生意,这里春冬两季冷清,夏秋人多,她也只做这两季的生意。
&esp;&esp;在这里不兴叫卖,也不兴像在镇里那样给点小便宜,这里来来往往大多是人精,蝇头小利他们看不上,反而会闹笑话。
&esp;&esp;所以姜青禾只在木板上写了字,出售薄羊皮:可做羊皮灯、风灯,中厚羊皮:做靴面,厚羊皮、秋山羊皮、冬绵羊皮、羔羊皮
&esp;&esp;以及出售蒙古羊系山羊、大尾寒羊、育种羔羊
&esp;&esp;至于其他的两族用品也零星写了点上,除此之外用了颜色鲜艳的氆氇和卡垫,还有羊毛毯来吸引视线。
&esp;&esp;不过由于这里官道的尘土烟沙实在大,姜青禾又把东西放了回去,只选了一张最艳的作为招幌。
&esp;&esp;这里虽然尘烟滚滚实在难受,但人流往来多,要从官道往里头上郡去的人不少,都被拦在关税口排队检查货物收税,这种叫过税。
&esp;&esp;歇家虽然在这里活跃,但人终究不及商人多,所以有一部分想要找人代纳关税的商人就找不到人,只能拉着沉重的货物进旁边的旱码头里等着。
&esp;&esp;姜青禾听见前面带着毡帽小帽,嘴里叼着旱烟,说话口音浓重却还是能听得懂,他骂骂咧咧地旁边的人道:“啥玩意啊,叫你找的歇家呢,不找这么个人得扣俺好几两银子,这使黑心的玩意,尽欺负俺们这些人不识税关,被他们扒拉下一层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