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奇怪起来,问道:&ldo;为何不能?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呢。&rdo;
刘允看着我叹气,摇了摇头:&ldo;你个没心没肺的,怎的就不记挂玉哥儿殿试一事。&rdo;
我笑道:&ldo;大表哥您就别担心了。就算我们再怎么惦记,也助不了玉哥哥半分,又何必劳这精神。&rdo;
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对刘允摆了摆手道:&ldo;您自个慢慢担忧罢,我回客栈睡回笼觉去。&rdo;
刘允失笑,跟在我身后提了个小灯笼向客栈行去。
如散去的cháo水一般,罗汉巷附近住着的贡生带着他们的随从小厮都匆匆地往考场赶去了,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连被吵醒而哭闹的婴儿,也渐渐地歇了哭声,周围似乎又沉入了睡梦中。
真是黎明之前,夜色浓得如散不开的浓雾一般。
我和刘允手里的灯笼发出昏暗的灯光,在那浓稠的夜色中,反而显得更加昏暗,似乎连那一丝光线也要被夜色吞没一般。
脚下还有些细霜,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突然,在巷头转角处的一处阴影里,也传来一阵轻微的&ldo;瑟瑟&rdo;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向我们靠了过来。
这么深浓的夜色,这般僻静的所在,怎么会有人在?
刘允向前一迈,挡在我身前,喝问道:&ldo;什么人?&rdo;
那人再向前两步,就在我们的灯笼灯光映照之处了,身段窈窕,即使在寒冬的深夜,穿着厚实的衣裳,也掩不住那人年轻女子的身段。
刘允松了口气,迟疑地问道:&ldo;这位姑娘……&rdo;
我微笑着道:&ldo;宋小姐,早。&rdo;
宋怜柔的脸依然掩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只听她低声回道:&ldo;颜姑娘,你也早。&rdo;
刘允对宋怜柔可没什么好感,对我道:&ldo;走罢,怪冷的,别冻坏了。&rdo;
我点了点头,跟在刘允身后就要离开。
只听宋怜柔在身后轻声道:&ldo;我看见他过去了……&rdo;
我继续向前迈了一步,她接着道:&ldo;可我还是不敢上去与他打声招呼……我羡慕你,羡慕你能光明正大地去送他。&rdo;
我脚步顿了顿,&ldo;唔&rdo;了一声,向前走去。
&ldo;颜姑娘,你上次托我舅母问我的一句话……我现在答你……&rdo;宋怜柔靠近两步,朗声道。
我顿住脚步,回头:&ldo;请说罢。&rdo;
宋怜柔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在我一步之距前停下。
她的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带着寒意,双手紧紧地袖在白色兔毛袖套内,向我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ldo;你问我,若纪玉只是个白丁书生、或是个农夫,我还愿意嫁他不。如今……我就回答你这句话。&rdo;
她直视着我的双眼,眼神中神色不明:&ldo;我的答案是:没有如果!纪玉之所以为纪玉,是因为他就是那个人,他不会是白丁,也不会是农夫,他就是纪玉,是我从小就认识的谦逊有礼,温润如玉的纪玉。你所问的如果,都是让纪玉变成了另一个人,你让我如何回答你?&rdo;
我垂下眼帘,微微一笑:&ldo;说得好绕,不过,似乎也说得通。&rdo;
她一点头,笑得愈发妩媚:&ldo;你会如此问,是因为你以为我如此死皮赖脸,是因为我看中了纪玉的前程,我在意的只是他这个依靠,而不是因为……喜欢……&rdo;
说到&ldo;喜欢&rdo;二字时,她声音微微一低,眼帘微微一垂,但瞬而抬了起来,凝视着我的双眼,轻声却又坚定:&ldo;你错了……其实,我也错了……我原来也确实这样以为,可现在,我知道了,我会做出如此行径,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了他整整十年。&rdo;
&ldo;或许你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姑娘家对自己的亲事也会在意,对选定的夫婿也会念念不忘,我从八岁就知道了我是要嫁他的,到十岁纪家变故他离开后,我听见父亲说纪玉要退亲,你知不知道我偷偷哭了多少个晚上……你说得对,八年、八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我以为这八年的挣扎,足以让我忘记他……可我错了,这八年来,我一直没忘记他……即使我对他是想寻个依靠,那也是因为,他让我愿意依靠。我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两个哥哥有也等同于无,嫡亲的舅舅、舅母只会计算我价值几何,这世上我也只敢信他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行径,可你让我如何放手?&rdo;
她微微向前一步,握起我的手,她的双手凉得如冰,急切地望着我道:&ldo;所以……请你让给我,行不?&rdo;
她满眼期待、恳求的望着我,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蓦然冷下来,猛地一松手:&ldo;你何必逼我?&rdo;
我微微一笑,道:&ldo;宋小姐,我又如何逼了你?正如你所说的,没有如果,纪玉就是纪玉。纪玉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物件,又该如何让?若是纪玉是可以随意让来让去的,那他还是个值得尊重的人吗?……我与你不过是两条并行的小溪,两不相干。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情感。就如同……并不是谁有钱就天生该拿去周济穷人,并不是如果你自幼失明,别人就该将自己的眼睛给你……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并不是别人该怜悯你该让你的筹码。你与纪玉分开了八年,而这八年来你喜欢的,到底是纪玉本人,还是你心里的他?你说你只敢信纪玉,又是不是你身上面对未来的锐气全都磨灭了?路是自个选的,于你有别的路可走,却偏要走死胡同,又是谁逼的?你愿的事,别人不愿,于他而言,又是不是你逼了他?谁又负了谁?我们各自好自为之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