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过二战老兵纪念碑、朝鲜战争老兵纪念碑,最后终于走到一面平板的墙之前,这是越战老兵纪念碑,纪念历史上一场走入死胡同的战争。
我想,有一天,会有一座虫战老兵纪念碑。华盛顿还有空着的草坪,但是国家看起来并不急着立碑。我们的战争是一场特殊的战争。在全世界几十亿人口中,只有我们这一万名士兵参加了战斗,而且,我们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战争孤儿。当我们在外作战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家乡为我们系上黄丝带。这项任务又是如此机密,以至于几十亿局外人直到战争结束后,才知道我们曾经参加了战斗,我们中间只有七百个人活着离开了木卫三。
关于这场战争,人们会记住的只是六亿牺牲的平民。用于生产建设的资源全部投入了武器制造,世界经济转型得如此彻底。以至于战争结束三年以后,每个晚上华盛顿还是一片漆黑。
难怪我们回来的时候没有举行什么更加隆重的欢迎仪式。
一辆城市电动车发出低低的声音,在马路边停了下来。驾驶座这边的窗户摇了下来,穿着西装的金发美女从中央控制板那里探过身来,&ldo;当兵的,要不要进来暖和一下?&rdo;
我的心怦怦直跳。和美女眉目传情是一回事,真的开始和她们交往又是另一回事。波已经离开我将近三年了。从我第一次和她说话那天开始。到我为她垒上最后一块墓石为止,我们在一起只有六百一十六天。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的母亲和他已经结婚八年了;不知道妈妈最终有没有走出阴影。
我缓缓地摇摇头,&ldo;我真是受宠若惊。你很漂亮,但是‐‐&rdo;
她也摇摇头,&ldo;我不是在和你搭讪,我已经结婚了。刚才我的车灯一照到你,我马上就认出你来了。外面很冷。你看起来心事重重,需要找人聊聊天。&rdo;
只是聊聊天倒可以。
一阵风吹在我的面颊上,我打开乘客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ldo;琳恩&iddot;戴伊。&rdo;我们互相握了握手。
&ldo;你在酒会上干什么?&rdo;
她耸耸肩,&ldo;我是技术版面的自由撰稿人。我想写篇关于&lso;冒险之星&rso;的文章。&rdo;
&ldo;有什么可写的吗?&rdo;
她大笑起来,&ldo;要凑篇文章,肯定没问题。文章要卖座,不可能。&lso;冒险之星&rso;所使用的科技太老了。&rdo;
&ldo;而且,国家公园管理处提供的奶酪三明治太难吃了。&rdo;
我们一起大笑。
她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坐在车里聊着天,风把她的小车吹得一晃一晃的。
她和她的丈夫是从明尼阿波利斯搬到华盛顿来住的。在华盛顿特区,当一个&ldo;影子写手&rdo;替别人写些技术类文章收入还不错。大部分的官僚就连&ldo;陈述句&rdo;这几个字都拼不出来。
她望着我,&ldo;你刚刚经历过一段很刺激的旅行大家都很爱戴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rdo;
我耸耸肩,&ldo;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是告诉全世界。虫族已经被我们彻底消灭了,我们用不着再把钱花在防御体系上了。&rdo;
&ldo;这不是真的吗?&rdo;
&ldo;这是目前无法证实的。琳恩,这话不能外传,但我觉得事前谨慎总比事后遗憾强。&rdo;
我们又聊了一个小时,关于最后一次世界杯橄榄球赛,野马队大战维京人队;关于她的孩子们;关于什么样的奶酪三明治才叫真正的奶酪三明治之类的。我们不停地大笑着。
最后,她提出送我到旅馆去。我站在外面的寒风中,微笑着关上车门,&ldo;不了,步兵嘛,总是用脚走路的。&rdo;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我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了,我还在绕着广场散步。琳恩&iddot;戴伊那样的人让我恢复了对人类的信心。
&ldo;万德将军?&rdo;一个声音从风中传过来。我惊跳起来,转过头。
说话的人穿着一件平民大衣,透过衣襟的开口,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打了领带,但他的眼光却像行军队列里打头的士兵那样敏锐,机警地扫视着我和我周边的环境。
&ldo;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我今晚已经找到聊天的人了。&rdo;
他皱起了眉头,&ldo;不,先生。您完全搞错了。我是美国联邦特勤局的特工卡尔,先生。&rdo;
他戴着耳机。看起来他的任务是保护某个重要人物,而不是追查制造假币的罪犯1。
【1美国联邦特勤局隶属于美国财政部,其工作职责主要是保护总统的安全但这个部门最初是为调查假币案而成立的。】
我抬起头,&ldo;你找我吗?&rdo;
&ldo;不是我找您,先生。&rdo;他转过头,对着三十码以外、停在路边的一辆豪华轿车扬了扬头。轿车的引擎仍然发动着,前车灯也随着引擎的震动而在不停地颤抖。
我竖起了领子。豪华轿车至少是个挡风的地方。看来今晚我注定要在神秘的车子里避风了。
联邦特勤局的特工为我打开后车门,另一只手在黑暗中做了个&ldo;请上车&rdo;的动作。
我低头钻进车里,等了一会儿,让我的眼睛适应一下黑暗的环境,然后才看到有个人影靠在另一边的门上。
我差点没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