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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1页）

&esp;&esp;阮氏家仆送上了扇贝形状的精巧玉碟，里面盛放一撮色泽晶莹的五石散。阮荻借着七分醉意，直接服下了药散。

&esp;&esp;“从简[2]，许久不见你服散。”阮荻举着玉碟示意，“莫非你在云间坞的神仙景致里待久了，忘了人间的神仙事？快快拿一副出来，你我同服散，乘风共遨游。”

&esp;&esp;“在我这里服散？”荀玄微的酒杯停在唇边，“云间坞地广山阔，行散[3]时若走失了，醉卧山野，被山中虎狼叼走，你家中莫要怪我。”

&esp;&esp;“地广山阔，我去哪里都无妨，醉死山野亦风流。”阮荻哈哈大笑，“若是侥幸未醉死……来得仓促，把你荀氏家臣借我几个，怕什么山中虎狼。”

&esp;&esp;说话间，五石散已经起效，气血涌动，阮荻前一刻还正经直身跪坐席间说话，下一刻，突然推开杯盏，伏案放声大哭。

&esp;&esp;“崔十五！崔十五！去岁京郊溪园秋宴中，你抚琴，我舞剑，你我相约今秋再畅谈。如今秋叶再红，你家却遭逢灭族的大祸事！清河崔氏，天下

&esp;&esp;东苑学堂又挂起了天下舆图。

&esp;&esp;“……当今天子元氏，草莽豪强出身，原本是不入流的寒族，勇武善征战，驱逐旧帝，入主京城。元姓一跃而成皇家姓氏。”

&esp;&esp;“然而天下分崩离析已久，大炎朝廷不能服众。中原立有大小坞壁上百，百姓人口数十万，隐于坞壁之中，受当地大族庇护，不受朝廷统辖。”

&esp;&esp;“颍川荀氏是豫州大族之首，一举一动受朝廷瞩目。去年秋冬，朝廷派遣了一位宗室：平卢王，担任豫州刺史。”

&esp;&esp;杨斐执笔端正写下“平卢王”三字，展示给众童子临摹，皱眉道，“平卢王是天子幼弟。此人年纪不大、颇为心狠手辣。出镇豫州不到一年，已经出兵攻破了豫州三处坞壁，手中人命过千。”

&esp;&esp;童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esp;&esp;有童子清脆地发问，“荀氏有一位郎君在京城任职，为什么不阻止此獠作恶？”

&esp;&esp;“放肆！岂能用‘此獠’这等粗鄙骂人的言语指代宗室？”杨斐笑骂了一声，摇头道，“荀二郎君在京中任的是清贵官职，并非御史台言官，鞭长不能及。”

&esp;&esp;又有人担心地问，“那我们云间坞呢？会不会被平卢王盯上？”

&esp;&esp;杨斐在舆图上寻到云间坞，在西北部加了一处极小的红点，写到：“历阳城。”

&esp;&esp;“平卢王坐镇历阳城，距离我们云间坞七十里。山路崎岖难行，他们想要发兵突袭，先要花费整日跋山涉水。”

&esp;&esp;杨斐淡定地道，“莫怕，云间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背后又有荀氏壁支援，平卢王轻易不会擅动。”

&esp;&esp;虽说如此，但听说居然只有七十里，童子们震惊了。

&esp;&esp;学堂里乱哄哄议论声大起，杨斐猛拍戒尺，“安静，安静！再嘈杂者拖出去竹棍挞五下！”

&esp;&esp;吵闹的学堂瞬间静谧无声。

&esp;&esp;一阵隐约的丝弦乐音悠扬传入耳朵，有人在远处拨弦奏乐。阮朝汐听得清楚，是昨日正堂宴席弹奏的清亮筝音。

&esp;&esp;她咬着笔杆，随其他童子一起低头练写‘平卢王’三字，思绪慢悠悠地晃出了室外。

&esp;&esp;昨日正堂里奏乐的美人，是娟娘子。

&esp;&esp;她原以为西苑那些女童跟随娟娘子，学得都是启蒙诗书女红纺线之类的女学，没想到歌舞乐器也全部要学，而且极为严苛，稍有能力不及，立刻送走。

&esp;&esp;昨晚，正堂主宾散去，只有她慢慢往堂外走，视线还盯着盛放过昂贵药散的长案出神。娟娘子便在这时抱着筝，笑吟吟拨开纱帘，从帘后走了出来。

&esp;&esp;当时，阮朝汐猝不及防，猛吃了一惊，乌黑眼睛瞪得滚圆。

&esp;&esp;娟娘瞧得忍俊不禁，径直走近吃惊仰着脸的阮朝汐，朝她脸上捏了一把。

&esp;&esp;“小阿般，这样瞪我作甚？你不知西苑女童各个都要学的一手好丝竹？”

&esp;&esp;阮朝汐愕然摇头，“傅阿池没有和我说过……”

&esp;&esp;“她的琵琶学得好，自然不和你提。西苑今年新进的女童，因为不通音律被送走的，已经有三个了。”

&esp;&esp;阮朝汐闭了嘴，默不作声地想，不通音律四个字，说得不就是她自己吗。她若进了西苑，现在只怕已经被送走了。

&esp;&esp;娟娘瞧她的神色变化，哪里不知她心里想什么，笑吟吟又捏了一把她粉嘟嘟的脸颊，“阿般这样的好相貌，若入了西苑，即使不擅音律，应该也能留下罢。只不过必定是日夜督促练习，从此不得消停了。”

&esp;&esp;她含笑收了手，转身往堂下走，“偏你留在东苑进学。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esp;&esp;当时，阮朝汐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捏的脸颊，想起徐二兄找她麻烦的那次饭后，杨先生在庭院里教训徐幼棠，夜风里模模糊糊传来的话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