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克老是想不通,对于这种情势觉得奇怪。毕竟他是一名革命家,完全是为了目标才会杀人。自己竟会允许自己为了碧翠被关,还有失去两个女儿而感到愤怒,真是荒谬。但是她们有着碧翠的眼睛和鼻子,而月还会对着他笑.虽然他知道,将来她们的养父母不会教她们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她们根本不;会知道他和碧翠是何许人.波克早已将自己奉献给一个更大更崇高的目标,血肉之躯早巳不顾。‐他和他的同志经过长期的考虑,曾下定决心要为一般老百姓建立一个更好更公正的世界,而和碧翠也经过长期理智的考虑,决心要把自己的子女以自己的方式带大.成为下一代的披克家人,享受父母英雄般工作的成果。想到此一梦想可能没有实现的一天,波克感到格外愤怒。
更糟的是,他感到相当地迷惑。他对这一切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不可愚议。他的同胞,东德的百姓都是吃者共产党奶水长大,每个人皆该俾个革命家,居然会抛弃他们几乎完美的社会主义国家,反而选择投入帝国主义者操作的剥削机构内。他们已被名牌的音响和宾士汽车所诱引,以及‐‐还有什么?波克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虽然他的智商天生就很高,但最近发生的变化却无法和其思考理解模式相结合。他的同胞在试过&rdo;科学化的社会主义&rdo;后,竟然会觉得它过去行不通,往后也不可能行得通‐‐这一切完全超乎他的想像范围。他的一生已经陷人马克思主义太深了,根本无法否定它的价值。没有了马克斯主义信仰,他不过是个罪犯,一名普通的杀人犯。只有他的革命信仰,才能使自己的行为超越一般凶手。但他的革命信仰却为将来受益最大的老百姓所唾弃。这简直是不可能,不可能。
这些不可能的情况一件件按踵而来,实在令他觉得没有天理。当他一翻开这份他从离现在住处七个街的报摊买来的国际论坛报时,第一眼就看到头版的照片。正如编辑当初完稿时的构想。
大标题为:中情局宴请国安局。
&ot;到底发生了什么事?&ot;波克喃喃自语。
报上写着:&ldo;在这一个伟大的时代再度延生一次可观的转变,中情局宴请国安会第一副主席,讨论这两个情报帝国&lso;双边关切的议题&rso;…‐据消息人士证实,这次东西双方最新的合作,将分享最近关系日趋密切的国际恐怖分子与国际毒品交易间的情报。中情局和国安会将携手……&rdo;
波克放下报纸,呆地望着窗外。他知道成为被追捕的猎物的滋味是什么,所有的革命家都知道。这是他选择的路,他老婆和许多朋友选择的路。目标十分确定。他们会在和敌人的奋战时试验他们的诡计及技巧。这是一场光明跟黑暗的大战。当然光明之军有时也须躲躲藏藏,但这只是小事。只要一般大众能够认清事实,并站在革命分子这一边,情势总是会改观。现今却有一个小问题,老百姓居然选了另一边。恐怖分子可以躲藏的国家迅速减少,几乎没剩下多少地方可以容身。
他躲到保加利亚是基于两个原因,首先,它是东欧最落后的国家;此外,也是从共产制度转变为资本主义的过程中最井然有序的国家。保加利亚实际上还是共党统治,只不过换了个名字,所以这个国家对他而官,还是相当安全的地方。保加利亚的情报机构,一度为国安会杀手的供应来源,使得国安会得以在凶案事后干干净净地脱身,因此这个机构仍然有可靠的朋友。波克想道,可靠的朋友。但保加利亚人仍然听命于苏老大哥的摆布‐‐现今称为合作‐‐如果国安会真的与中情局合作……他能藏身的国家可又少了一个。
波克本应该为个人的安全觉得胆寒,但他反而气得满脸通红.身为一名革命家,他经常自夸全世界每个国家都跟他作对‐‐但每次说这句话时,内心皆了解实情绝非如此,将来也不可能变得这样。现今他的自夸之词却成真了。当然他日前还有地方容身,仍然有可信赖的人会接应他。但还有多少呢:还要多久,值得信赖的同志便会对剧变的世界屈服呢?苏联已经背叛了自己和全球的社会主义者。德国人、波兰人、凶牙利人和罗马尼亚人亦然。下个会轮到谁呢?
难道他们不明白吗?这是个陷井,是反革命势力设计的某种绝妙阴谋,一个大骗局。他们抛弃了应该是也曾经是完美的社会秩序,衍生自需求及秩序化效率的阶级自由与公正公平,加上……
难道这全都是谎言吗?难道这一切是个可怕的大错误吗?难道他和他老婆杀死那些怯懦的剥削者,这全部毫无意义吗?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不是吗?对波克而言,要紧的是现在。他知道,马上有人会开始追捕他。他需要另一个安全的巢穴,才能够对敌人反击.若是保加利亚人跟苏联人分享他们的资料,再加上只要国安会有几名有权看这些资料的官员,又恰好跟美国人合作的话,他现在的住址及新身份等资料恐怕已经在传送到华盛顿的半途中,然后美国会通知德国联邦警,一周后.他便可能成了碧翠在牢里的邻居了。
他老婆碧翠有一对笑眼和淡淡的棕发,她的勇气不下于任何男人.她对敌人毫不留情,但对同志却热情极了,她是女儿艾瑞卡和乌苏儿的慈母,她对于这项工作似乎比以往任何工作都做得好,她被她所相信的朋友背叛,现在像动物一样被关在牢里,又从她的身边夺走她的骨肉,他挚爱的碧翠,是他的同志、情人、妻子以及追随者。她的自由被夺走。现在,他又被迫离她更远。一定有办法能把事情转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