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好,尽数交给你了,我的梳头散人。”易鸣鸢坐直上半身,方便梧枝操作,对着镜子检查起自己的妆面是否服帖。
&esp;&esp;梧枝从一旁准备的花切中取出一朵嫩黄娇艳的,填补进后脑勺留出的位置中,“上次赴宴,公主可没有那么听话让奴婢在头上插花呢。”
&esp;&esp;“怎么,三皇姐来多了,你竟也学得她那样的牙尖嘴利了?”易鸣鸢反问,没有解释为什么与上次的行径差出许多。
&esp;&esp;半晌过后,她欲盖弥彰地小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丢了皇家的颜面罢了,那大家都是盛装,难道要本公主灰头土脸的去吗?”
&esp;&esp;梧枝正了正花朵的朝向,勾了勾唇不说话。
&esp;&esp;公主年纪太小了,看上去连萌发的少女怀思都不懂是什么,这次琼林宴[1]是专门为新科进士而设,陛下带着已成年的皇子公主们一同列席,探花郎也会在,且还是靠前的位置。
&esp;&esp;到了宴席上,菜色|诱人,看着就知道入口会是多么的鲜香味美,但众人都不能动筷子,原因只在于上头那几位还没来。
&esp;&esp;座次都是按科举成绩排的,仲嘉良是二甲
&esp;&esp;带着薄茧的手掌试探着摸上柔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和颤栗。
&esp;&esp;起初是浅尝辄止,沿着手腕一路向内,易鸣鸢小口吸着气,间隙中警惕地环顾周围,“这里会有人经过吗?野兽呢?我们会不会被咬死?”
&esp;&esp;“没有,都没有,”程枭堵住她不断发问的嘴巴,“专心点。”
&esp;&esp;这一处原是给士兵训练的地方,多年前还是有草叶覆盖的,后来林场消减,风沙渐大,石块和木桩全都被沙砾淹没,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esp;&esp;易鸣鸢到达程枭的营帐外时方才知晓,不是程枭要见她,而是他转醒后刚用完药,就不顾阻拦要来寻她,照?的医卒劝不住,唯恐他如今这副虚弱之躯下一刻就会再度晕过去,赶紧差人把她给唤了过来。
&esp;&esp;现下她立在厚实的帐帘之外,寒月高挂枝梢,朦胧的清辉洒在两步外半化的积雪上,夜风刮过,冷得出奇。
&esp;&esp;明明适才还主动请求过来?他,如今一步之遥,易鸣鸢却突然失了与他见面的勇气。
&esp;&esp;归根结底,还是心虚。
&esp;&esp;程枭这样急不可待的想见她,是否因为当时并未完全丧失意识,眼下醒来思索明白其中关窍,便要立即与她对峙,或者说兴师问罪?
&esp;&esp;总不能是程枭单纯想见她,才会如此的吧?
&esp;&esp;她心中百转千回,迟迟不愿进帐,守在营帐前的士兵见她一动不动,将要出声询问情况,帐帘动了。
&esp;&esp;帐内泻出一地橘黄烛光,染过少女单薄的两肩与略显愁郁的玉颜,她愕然抬首,逆着光对上青年笼在阴影下的眉眼。
&esp;&esp;许是他面上的光影太暗淡,易鸣鸢还未分辨清楚他的神情,就被他轻轻牵过那只受伤的腕,引进了帐内。
&esp;&esp;她心怀忐忑,低着头默不作声,直到手中被塞进什么冰冷物甚,定睛一?,是只小巧的白釉瓷药瓶。
&esp;&esp;“不会留疤的。”他的指腹摩挲过她腕上的绢帛,安慰道:“我会用最好的药。”
&esp;&esp;易鸣鸢迟钝望向程枭饱含歉意的双眼,一时失言。
&esp;&esp;他以为……她在担心这些?
&esp;&esp;若说是那些千金娇女,自然无比在意,她作为女子,从前也是一样。
&esp;&esp;只是后来她发现,有人远比她自己更“在意”这些。
&esp;&esp;在明月阁,有特为她所供的药理娘子,会按例关切她的体肤创疤,旧痕新迹,每回她落伤,这些人往往殷勤备至,体贴入微。
&esp;&esp;初时易鸣鸢以为这是义父对她的偏爱,后来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恩情厚义,分明是易雪霄在仔细擦拭好自己的一把,极具迷惑性的尖刀。
&esp;&esp;如今也有人为此关切,却不是因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而是只把她当做一个怕疼、爱美的小娘子。
&esp;&esp;青年凌厉的眉骨线条,在温暖的灯火下柔和下来,易鸣鸢对着他春潭般漾着浅光的黑眸,心中微动。
&esp;&esp;她捏紧手中的药瓶,回给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程。”
&esp;&esp;程枭没有多提此事,他慢慢松开握在少女腕上的手,声线听不出情绪:“等你的伤养好后,我送你回陇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