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荷香我们救不了。”他的声音嘶哑,沉得像雪压碎的顽石,“你要保护好自己,你这一世活得太苦了,为了避开中书令大人,在后院做了那么多脏活累活。我知道你决定下毒后整宿整宿睡不着,我也是……”栓子说得艰难,咬牙切齿,“仅仅算计着如何给中书令大人下毒,已经耗尽了咱们所有的精力和心血,还好,还好,毒成功下了,接下来就等,好消息。”最后三个字虚得他自己都没底气。此时,却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处亮光,温暖柔和地照在尤枝枝的脸上,“天亮了吗?”她问。栓子歪歪头看着东方将要露头的太阳,迟钝地点了下头,忽然想起尤枝枝看不见,木讷地回了声,“是的。”两人茫茫然。直到院外一阵嘈杂传来,连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院都跟着躁动,这在中书令府世所罕见,栓子跑出去看,不一会连滚带爬回来,按捺不住得兴奋,他眼里闪出亮光,声音低压压地颤动,“东方溯死了。”尤枝枝神情一滞,机械地扭过头,“你说什么!”脑袋嗡嗡嗡地似是没听清。“东方溯死了,他死了!”栓子忽得放开了声音,激动地晃荡着沉重的木门,“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上一世他折磨你的仇报了,报了,终于报了!”“我这就放你出来,咱们走,天大地大,没有人再欺负咱。”尤枝枝没有跟着栓子激动不自控。恰恰相反,她整个人一瞬间塌陷下来,郑重地擦了擦手心的粘液,重新端起碗,一点点吃着饭食,慢慢地嚼着嚼着嚼着,安详而平静。这是她重生后同是夜色,周遭却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弥漫着一股灼热的风浪,“东方溯……!”本是难以置信的呵斥,落在东方溯耳中,却低低哑哑的,带着夏夜过半的微懵,格外得撩人。他抬起漆黑的眼眸,右手撑在尤枝枝耳畔,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小婢女,光皙的脸庞似芙蓉月下浅红色的新蕊,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明媚得像能唤来一个春。“你唤我什么!”薄薄的唇,色淡如水,东方溯眼神微收,勾着一抹玩味的弧度,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冷冽孤绝,刹那修罗,刹那神佛。尤枝枝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不耐显而易见。她欲推开东方溯,可手脚软绵绵的,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她的脑袋也昏懵得紧,难道是东方溯被她毒害不甘心,变成厉鬼入梦纠缠她?“东方溯,你我的恩怨了了,你……啊~”话没说完,疼痛毫无征兆地传来,像是被焦烈的利刀刺着,一波又一波,犹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涌来,尤枝枝仿佛听到了身体内部破碎的声音……这种疼痛她再熟悉不过,一次又一次,她经历了第三次。疼是真切的,告诉尤枝枝这不是梦,她,又又重生了!尤枝枝的压抑的低吟轻柔而温沉,像是一曲魅惑人心的曲子,东方溯深邃的眸底,卷起黑海里微不可察的波涛。烛火剧烈颤动,一阵又一阵麻感和着疲倦从四脚钻到尤枝枝的皮肉里、骨髓里……一阵细碎的声响在黑夜的掩盖下悄然靠近,尤枝枝知道,刺客终于来了。这倒不是因为她耳聪目灵,实在是这事她前前后后已经经历了三遭,想不清楚都难。尤枝枝漠然地看着冷刀甩着水珠朝东方溯后颈砍去,他微微侧颜,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眸顷刻间乌邃深沉,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带着尤枝枝脚步生风,一层轻纱幔帐从凌乱的榻前揭起,昏黄的烛光透过来,如云似雾,柔亮得似镀了一层星光。这时两人才生生分开,薄纱裹在尤枝枝解开的衣襟上,她被随手扔在了角落,尤枝枝不远处是那架东方溯弹了一晚的古琴,琴案高不过两尺,她用力挪动着面条般瘫软的双腿,缓缓攀到古琴案上靠着,大口喘着粗气。尤枝枝上一世已得知,她这是中毒了。中的还是魅惑之毒。她出身寻常人家,父母和弟弟种地为生,这些刺杀和投毒断然不是冲她来的。无论怎么回看,这日,处处都透着蹊跷和巧合。她到中书令府后,刚开始都只是个最末等的粗使婢女,白日午后突然就被管事的临时抓了差,派到船上伺候东方溯茶水,可是,东方溯上船后一直在抚琴,根本不需要她伺候,尤枝枝记得自己上船后,一开始紧张得无可自抑,到后来发觉无所事事,倒是安心抱着茶壶,歪在船尾睡着了。再醒来就已经在床上了。渐渐地,她也搞清楚了,这日是东方溯母亲的忌日,每年今日今晚,他都会独乘一叶飘舟,漂泊在翡月湖上,不带一卒一卫,只带一个婢女,而每次,奉茶的婢女总是有去无回。这也是两次艰难地死里逃生后,她慢慢醒悟过来的。尤枝枝定了定神的功夫,船舱里已打斗得火热,刺客刀法如同疾风般迅捷,十几把大刀雷霆般汹涌,齐刷刷朝东方溯要害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