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贤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一句:&ldo;润玉她没事吧?&rdo;
独妍气得白他一眼,一个字不答地回前院补觉去了。
之贤冲进房里,接生婆正用一条红布带子给婴儿打包,之贤顾不得看孩子,先俯身在润玉床边,握住她一只凉凉的手,话没说出来,倒流出两行喜泪。
润玉疲倦不堪地挣出个笑容,告诉他:&ldo;是个女儿。&rdo;
之贤说:&ldo;好。&rdo;
润玉说:&ldo;去看看吧,长得像你。&rdo;
之贤又说:&ldo;好。&rdo;
接生婆在旁边笑起来:&ldo;大少爷真是高兴傻了,怎么就会说个&lso;好&rso;字?&rdo;
之贤满脸是泪:&ldo;我听你这一夜惨叫,差点要急疯过去。我不知道生孩子这么可怕。无论如何我再不会让你生了,无论如何!&rdo;
接生婆过来,把包裹好的孩子递给之贤:&ldo;做爹的看看吧,方面大耳的,好福相呢。&rdo;又说,&ldo;也别赌咒发誓地说什么不再生儿了,我这耳朵里也不知听多少人这么说过,屁股一转,还不是接二连三地生下来。人就是这么个贱东西,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不信过上两个月你再问少奶奶,她准保想不起来今夜里疼的滋味。&rdo;
之贤一脸决绝:&ldo;她忘,我不会忘,我永生永世都记得。&rdo;
说完这话,再看润玉,她已经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之贤仔细替她掖好被子,把她额上汗湿凌乱的头发理到旁边,对接生婆做个手势,抱着孩子轻手轻脚退出房门。
润玉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之贤进房看了几次,想叫醒她吃点什么,终是不忍,又退出去。
傍晚润玉被奶胀醒,一睁眼,之贤抱了婴儿坐在旁边。润玉埋怨道:&ldo;怎么不叫我?孩子该饿坏了。&rdo;
之贤说:&ldo;我娘替孩子找了个奶妈,已经喂过她一顿了。我娘我爹都说孩子乖,吃饱了就睡,一声不哭的。&rdo;
润玉伸手要过孩子去,搂在被子里,左看右看,笑微微地问之贤:&ldo;起个什么名字好?&rdo;
之贤也笑着:&ldo;我爹提了个名字,你看行不行?爹说,孩子落地那一刻,曙光正亮,一个院子照得红艳艳的,天地里都透着喜气,就叫她曙红。&rdo;
润玉点头道:&ldo;也还不俗。&rdo;她对之贤说奶胀得难受,解开衣领,要给孩子喂奶,手才碰到奶头,奶水哧地一下喷出好远,又粘又稠。她笑着说:&ldo;这么好的奶水,还请什么奶妈呢?回了她去吧。&rdo;一边掰开孩子的小嘴,把奶头塞进去。孩子睡得正熟,嘴巴里突然有了东西,眼睛也不睁,本能地吮吸起来,两边的嘴角一抽一抽,嗓子里还听到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润玉和之贤就相视对笑,心里都有种初为父母的又新鲜又奇异的快乐。
当夜,孩子跟奶妈睡,之贤在房中照料润玉。到半夜,润玉那头有悉悉卒卒的响动,之贤醒了,问她是不是要喝水?润玉说她想解手。之贤慌忙下床,伸手去扶她,架住她的腰。润玉身子软软的,脚才沾地,已经是气喘吁吁。坐在马桶上,好半天都没动静,之贤问她,她答说尿不出来。之贤不经意地说:&ldo;尿不出来就是没尿,你先上床,别坐久了着凉。&rdo;
润玉上了床,却是再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她忍不住说:&ldo;我还是想解手。&rdo;
之贤又起身,扶她坐上马桶,顺手把油灯也点了。之贤看见润玉脸上潮红,用劲憋气,很有几分痛苦的模样,就去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一边说:&ldo;你放松点,别这么紧张,越紧张越不行。&rdo;
润玉哼哼着说:&ldo;我憋得难过。&rdo;
之贤过去,在她对面蹲下,安慰道:&ldo;怕是压根儿就没尿吧?你老觉得自己有尿,是心理作用。&rdo;
润玉有点发急:&ldo;怎么是心理作用呢?我自己有尿没尿我不知道?&rdo;
之贤说:&ldo;那好,我叫你个方法,你听着:闭上眼睛‐‐闭上了吗?想像小溪小河的流水声,哗啦啦的,清冷冷的,水花四溅的……现在怎么样?&rdo;
润玉带了哭声说:&ldo;还是不行。&rdo;
之贤没了主意,在润玉面前蹲着,不知道怎么才好。他想像不出来有尿又解不出来的滋味。
润玉产后虚弱,坐着坐着只觉心慌气短,头晕目眩,胸口泛泛的,直想呕吐。她生怕自己会栽倒下来,只得又让之贤扶她回床上躺下。因为这一阵折腾,她疲倦得很了,不多会儿竟迷迷糊糊睡熟过去。
到天亮醒来,第一个念头仍旧是解手。坐上马桶,又仍旧是滴尿未下。之贤心想怕是不对,润玉从前天夜里到今天,已经是两夜一天没尿出来了。之贤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尿滞留在体内会使人中毒的道理,就丢下润玉,慌慌张张去找他娘独妍。
独妍说;&ldo;这倒真是怪,孩子都平安无事生出来了,怎么尿尿会尿不出来?&rdo;跟着之贤就往后院来看。
此时的润玉,面色苍白,满脸冷汗,肚子胀得在床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竟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见独妍进来,她气息微弱地喊一声娘,眼睛里就涌出泪来。独妍见这情景,心里不由咯噔一跳。她三步两步走到床边,弯下腰,柔声说:&ldo;你旦别急,娘替你想办法。你先让娘看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