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丈夫,顶天立地,在朝中全凭一手一足的本事,岂可沾上攀附妇人裙带的恶名?
&ldo;既说我家的火锅不好吃,便来吃这好吃的吧。&rdo;林晏看看不远处沈记的酒幌道。
裴斐摸摸咕噜噜的肚子,决定先放开怀抱,大吃一顿再说,&ldo;前次来,沈小娘子家的鱼丸格外好吃。&rdo;
刚走到门口,隔着毡门帘子,听到里面一个男声,然后便是沈小娘子那俏生生的声音。
听了两句,两人互视一眼,裴斐&ldo;嗤&rdo;地笑了,林晏掀开帘子进去。
沈韶光正在跟人打嘴仗。
话说冬至节第二天,本来挺高兴的。半上午的时候,卖肉的除了送来羊肉、猪肉以外,还送来几只野鸡,长尾巴,很漂亮,说是有人野地里抓的。其中有一只很是肥大,应该是经年的老鸡,另几只有点小,应该是本年的嫩鸡。
秋天的时候,沈韶光收过几只鹌鹑、鹁鸪、鸠什么的,但是没收到野鸡。这次尤其难得的是它们是活的‐‐当然也因此有些纠结,杀了怪可惜的。尤其这只大的,便是在皇宫内苑也难得见到这样漂亮的尾羽。
那卖肉的似是看透沈韶光,笑道:&ldo;小娘子莫要养着,这东西胆子小,气性大,过不了三朝两早晨就死了,跟贵人们园子里家养的雉鸡不一样。&rdo;
既然如此,也只好作罢,那就吃了吧。
宫里的雉鸡大多是烤着吃,把皮子烤得发黄,有一点点焦,油滋滋的,蘸着椒盐吃,香得很。沈韶光决定,这几只小的就如法炮制。
至于那只大的,还是炖汤吧。富贵繁华了一辈子的贾老太太都称赞野鸡崽子汤有味儿呢。而就炖汤来说,老的比鸡崽子要更有味儿些。
这鸡崽子还没烤熟,汤也还需要再炖一阵子的时候,昨日那几个士子又来了,想来是有人还席,其中还有一个熟人‐‐柳录事。
沈韶光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ldo;柳郎君冬至节吉祥安康。&rdo;又招呼几位士子,&ldo;今天郎君们要吃点什么?还是火锅吗?&rdo;
桓七笑道:&ldo;今日吃些别的吧。&rdo;
沈韶光递上菜单子,&ldo;如此,郎君们慢慢挑选。&rdo;又道,&ldo;今日得了几只雉鸡,有烤的,有炖的汤,只是都要等些时候。&rdo;
&ldo;如此就来些雉鸡汤吧?很适合这个时候喝。&rdo;桓七看看柳丰,又看看其余几位。
别人自然是客随主便的。
沈韶光笑着答应了,先去后厨端红枣枸杞饮子。
桓七又让众人点菜。
其中一个对柳丰挤挤眼,&ldo;柳录事对这里熟,还是柳录事来吧。&rdo;
柳丰让他说得脸有些红,但怕沈韶光听见彼此尴尬,便没有接话。
昨日那个说柳丰色令智昏的皱皱眉,看看厨房间的门,低声对柳丰道:&ldo;有句话说了,三郎莫要生气。三郎怎可聘娶这市井女为妻?幸好她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答应。&rdo;
桓七和另外几个都有点皱眉,打趣一句半句也就罢了,陆二郎怎么能说到人家脸上?大家虽都是同年,但柳丰如今已经做了京兆府的录事,而自己这些人要么未及第,要么虽礼部试及第了,却卡在了铨选上不得授官。
柳丰脸越发红了,&ldo;莫要这般说!小娘子出自洛下沈氏。&rdo;
众人纳罕,啊?竟然是士族女?那怎么市井中当垆卖酒?旋即便了解了,想来是家道中落。哪个世家大族没有枯枝败叶?
桓七又尤其了解些,他虽说是世家子,却也是旁支,平日依附嫡系过活,因生得好,又有才气,颇得嫡系家主照拂,家中才能维持体面的日子。没想到这店家小娘子也是这般身份,只是沦落得更彻底些……
桓七对众人道:&ldo;洛下沈氏,君子之族,大家尊重着些。&rdo;
沈韶光端了饮子出来,发现这几位突然客气起来。
沈韶光看柳丰,柳丰满脸赧色。
这神色‐‐是说起与我的前世今生了?但看那几个人的样子,约莫是提起我的家族姓氏?这柳丰又是个厚道人,大约没说我曾是没入掖庭的宫女……
沈韶光察言观色和逻辑推导能力满分,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沈韶光言谈有致、礼仪周全,又听说她出自洛下沈氏,那几个士子越发可惜起来。
陆二郎自认性格端方,当下对沈韶光道:&ldo;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rdo;
柳丰皱眉:&ldo;陆二郎‐‐&rdo;
沈韶光已笑道:&ldo;郎君请讲。&rdo;
&ldo;适才听说小娘子出身洛下沈氏。既是士族女郎,即便家道中落了,何至于沦落至此地步?&rdo;托于同族之家,找人嫁了就是,怎么能出头露面卖酒?陆二郎到底尊重那个&ldo;沈&rdo;字,没说出&ldo;自甘堕落&rdo;来。
此时士农工商的排位如此,沈韶光也没想跟整个大环境主流观念对抗,但被人这样明晃晃问到头上,还是不爽。
沈韶光眯眼笑了笑,&ldo;观郎君风姿过人,又听刚才柳录事称呼&lso;陆二郎&rso;,莫非是东都陆氏子弟?&rdo;
洛阳陆氏,在本朝出过多少公卿宰辅,是顶尖的士族,陆二郎倒是想出自这个家族,但祖宗到底不好乱认,只得道:&ldo;某相州人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