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去,果然看到等候门诊大厅坐着一个时髦的女士,深棕色皮短裙,黑色丝袜包裹着曲线均匀的长腿,同色高跟鞋,上身穿着一件兔毛皮糙马甲,里面是粉色圆领针织衫,如此勾勒出的胸部形状确实漂亮,脸也算小巧精致,画着淡妆,一看就是知道自己漂亮,并懂得让自己更漂亮的那类女士。
但这张脸实在太过熟悉,我笑了起来,问邓文杰:&ldo;你要不要认识她?&rdo;
&ldo;认识?为什么,难道我走过去说你好你记得咱们玩过一夜情后你给了我钱吗?&rdo;
&ldo;不,更正常,更无趣的方式。&rdo;我看着那位女士,她的视线也投向我这边,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随即嘴大大咧开,笑得分外灿烂。
邓文杰还在假装低着头,嘴里嘀咕:&ldo;什么方式?我过去说您好您来看病啊身体哪里不舒服好巧我是这里的大夫?受不了这么老土的搭讪。&rdo;
&ldo;也不用这样,有其他的。&rdo;我微笑了,朝那个女人做了过来的手势。
她立即踩着高跟鞋,噼里啪啦朝我们这走来,我回头跟目瞪口呆的邓文杰医生耳语说:&ldo;最普通最无趣的男女相识方式,朋友介绍。&rdo;
&ldo;靠,你跟那个女的认识啊?&rdo;
&ldo;嗯,还认识了不少年头,&rdo;我一边笑着一边朝那位女士伸出手,&ldo;放心,我跟她之间绝对熟悉到可以帮你介绍的程度。&rdo;
漂亮女人朝我走过,一把抓住我的手兴奋地跳起来说:&ldo;啊啊啊,张旭冉,真的是你啊,你说你做医生,是这家医院来着?太好了,我靠,老娘来看个小病居然排了一钟头都没轮到我,早知道先让你帮我挂号,等等,你这是什么衣服,不是病人服吧,靠,你怎么啦……&rdo;
我握着她的手笑呵呵地说:&ldo;一样一样来,慢慢问,我都告诉你,先介绍个朋友你认识,邓文杰医生,我们心外科的副主任,这位是李少君女士,我,呃,怎么说,曾经是高中同学?&rdo;
&ldo;放屁,老娘跟你是初中同学,你这什么狗记性?&rdo;李少君拿手袋抽打我,&ldo;我们初中是隔壁班啦,考试一个考场一块作弊来着。你怎么可以忘了这么深厚的阶级友谊?&rdo;
&ldo;行行,&rdo;我讨饶说,&ldo;我错了,重来啊,这位是李少君女士,我的老同学,老朋友了。&rdo;
&ldo;闺蜜哦。&rdo;李少君眨眨眼,盯着邓文杰,忽然怪叫一声,&ldo;我的天,不是吧,是你啊。&rdo;
邓文杰满脸黑线,不尴不尬地笑着,扬了扬眉毛说:&ldo;是我。&rdo;
第15章
--
每个女孩成长中可能都伴随着一两个李少君,她们总是性感妩媚,却又不知检点,她们在你还羞涩于讨论胸罩尺寸的年月就敢于穿低胸t恤,她们在你还相信风花雪月的年龄就知道享受自己的身体,从而以某种对立面的形式打击你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李少君们可能功课没有你好,志向没有你高,说到个人修养品味情趣更加远不如你,但她们远比你放得开,懂得怎么享用青春和身体,她们的笑声比你高昂,脸色比你红润,胸脯挺得比你高,高跟鞋超短裙配她们的身材永远比你合适。在某些时候,你当然可以随随便便将她们归入坏女孩的行列,或者在某个备受男生冷落的聚会回来后,你可能会恶狠狠地诅咒她们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但随着年岁增长,你总也等不到李少君们倒霉的那一日,也许到这时候你才不得不承认,她们或许比你聪明,她们的聪明令她们避开这个社会教导一个良家妇女那些无用而琐碎的程序,她们天生就知道如何直取内核,早早想好了怎么去为自己谋取最实惠的部分,在两性关系的拉锯战中,她们是无师自通的常胜将军。
我从来喜欢这样的女性,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但我无法跟这样的女性做进一步交流,一方面是与她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生性孤僻,白白错过了发展同性好友的最佳时机。在我上中学的时代,我想我跟李少君大概是当时一群青涩男女中的两个异类,只不过我属于收得太紧的古怪女孩,她却属于放得太开的放□孩。我们因为两级分化得太明显,反倒对对方产生某种惺惺相惜的欣赏,偶尔见了面也会点点头,无声打个招呼。
我们俩真正相熟起来是因为一次期末考试,我现在已经记不得当初为什么会跟李少君那么巧安排在考试的前后座,考着考着,她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回头对我飞快地小声说:&ldo;喂喂,把你的第二卷拿过来我抄抄。&rdo;
我当时对成绩这种东西正处在厌恶的阶段,心里也认为中学教育完全失败且无意义,于是就无所谓地把她要的试卷递给她,李少君接过后迅速转过身去,动作堪比娴熟作案专业人员。就在此时,素以严厉著称的教导主任忽然进来巡查考场,按照惯例,他会站在某个考生背后看他怎么答题。我跟李少君那时候都小,就算再怎么有自己的主意,这时候也是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也是我们运气好,教导主任没挑我们俩抽查,过了一会,他就慢慢走出考场。
这不到五分钟的紧张惊险,从此长留我们俩的记忆中,以至于李少君后来提到每每都会拍胸脯说:&ldo;我靠,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其实就算被抓了处分什么的也未必怕,但在当时就是紧张得不行,心都差点吓得要吐出来。你能明白?&rdo;
我点头:&ldo;处在抓与被抓的未知阶段,确实是最令人害怕的。&rdo;
她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ldo;可不是,所以咱们是一块担惊受怕过的阶级友谊,对吧?&rdo;
我们此后便这么莫名其妙地渐渐有所来往,多半是在校外,两个人一块去看一场电影,大概因为我们都没试过跟对方这种类型的女孩相处,但又有种莫名其妙的渴望想呆在一起,因此觉得看电影不用过多聊天也挺好的。于是有大概半年时间,我们俩将所有的零花钱都用在买电影票上,好在当时电影票也不贵,两个女学生还是负担得起。
我至今还记得她喜欢买一种咬在嘴里嘎嘣脆的炸面粉条当零食,整个看电影过程就不断听她咔嚓咔嚓咬断那种东西的声音。就是在那样的黑暗当中,我们俩第一次谈起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