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保持着这样僵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惯有的笑容,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天来,这么多的事情,他总算理出一点头绪了。想到这里,他苦涩一笑,自从离开京城后,他就没打算能过得多好,金钱?他不在乎,目前为止他手里的金银足够了。名利?他更不在乎,以他的才华,当个丞相都不成问题。女人?他原以为他不会在乎,可是却伤他最深。生命?他从前是极珍惜生命的,他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会品味人生,可是为何现在总是感觉心里空空的,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意义呢?
风清静坐了许久,最后仰头喝了手中酒杯的酒后。喝罢将酒杯顿在案桌上,然后猛然起身,几步走到厢房的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他想了很久了,既然仍然放心不下,那么就去看她一眼吧,就只看一眼……
别院里,刘绿已经好好地梳洗过了,穿着一身婢女的衣服,头上梳了简单的髻子。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雨菲笑着对刘绿说:“不错,不错,真是个秀丽的女子。你先跟着我一些日子,等回京了,我就让你们兄妹见面,然后放你们去过自己的生活。”
刘绿听了这些话后,眼睛里面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可是很快地就恢复了平静,她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多谢娘娘。”
雨菲止住她的动作说道:“不用这些虚礼,从前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秦姐姐。”
“是,秦姐姐。”刘绿恭敬地叫了一声。
雨菲心里暗自叹息,原来都回不去了,刘绿不是以前的那个柳绿,而自己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人事总是在不停地变迁,变得面目全非,无从辩认。想到这里便对刘绿说:“你自己下去玩吧。有什么事情了直接来找我便是。”
刘绿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雨菲看了一眼外面灿烂的春光,心情大好,命人搬了长椅放到院子里,躺在长椅上晒太阳,脸上盖了一方帕子,暖洋洋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院子里树枝轻摆,风清提着轻功,站在树枝上,看着院子中央的躺椅上躺着的雨菲。柔软的身子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裙子,懒懒地躺在长椅上,胸膛轻微地起伏,睡得很是香甜。他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原本空荡荡的心里,不知不觉地就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得满满的,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是留恋,他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猛然之间,一道黑影闪过,风清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别院附近的暗卫发现了,于是一个旋身,离开了树枝,隐去了身形。
别院的临时书房里,闻人殇坐在书案的后面,专注地批着奏折,积压了月余的奏折高高地堆了好几摞。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不怎么觉得,现在在民间私访了月余后,才看清楚了官场中的一些诟病,尤其是一些地方官员,官官相护,贪污受贿的现象还是非常的严重。
暗卫来到书房的时候,闻人殇看着折子,头也不抬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暗卫回答说:“按照皇上的吩咐,将他们引出来了,可惜对方太狡猾,只剿灭了他们一半的人。不过刚才卑职发现了那个人的行踪。”
闻人殇将头抬了起来,阴寒一笑:“不用急,慢慢来,不过一个江湖组织罢了。你看到他人乐?这么说他也来了允州?”
暗卫回答说:“如果卑职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来了允州。”
“打探清楚了再来报!”闻人殇合上面前的奏折,重新又拿起一本。暗卫应了一声后闪身离开了。
闻人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手中的奏折,提起朱笔批复了几句后合上,放在一边。接下来他搁下手中的朱笔,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来,玉佩上面精致的兰花栩栩如生,这是他那天从雨菲的身上摸到的,只是想不到这枚玉佩的效力如此之大,竟然能调动整个追兰阁的人!可是江湖组织就是江湖组织,人民安居乐业,社会治安稳定,自然有朝廷的衙门的人去维护,什么时候轮到这些江湖中人了?
闻人殇紧紧地捏着玉佩,嘴角勾起一抹阴寒的弧度,冰冷的声音低低地自言自语:“竟然敢觊觎朕的女人,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
雨菲在院子躺在长椅上晒着太阳睡觉,一直到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了,才悠悠醒来。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身躯,然后朝闻人殇的书房走去。这个时候,他就是在忙也应该吃晚饭了吧?
来到书房的时候,闻人殇已经看了大部分的折子,正在喝着茶水醒神。雨菲来到他跟前坐了下来,问道:“累不累?这些奏折也不一定非要今天都看完,明天看也不迟嘛。”
闻人殇放下茶盏,握住雨菲的手,说:“前皇后在冷宫被人刺杀了,就在我们离京不久。”
“她死了?”雨菲不经意地就想起了自己刚进宫的时候看到的一大片金瓦红墙中的那一抹灰色,虽然皇宫中的守卫森严,可是被名利和政治抛弃的冷宫,谁还会在意呢?
闻人殇点头说:“死了。朕猜测,多半是良将军所为。”
“罢了,死了就死了吧,冷宫之中的生活太苦,还不如早死早轮回的好。走吧,该吃晚饭了。”雨菲说着拉着闻人殇朝外走去。
就这样,闻人殇带着雨菲在允州的别院里住了下来。前几天的时间集中处理了积压了月余的政务。接下来的时间则是带着雨菲去了秦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墓地,祭拜雨菲的双亲,当初他在允州修建别院,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带着雨菲来拜祭父母。当年秦将军惨死,是雨菲心头永远的伤疤,也是闻人殇心中永远的愧疚。
虽然已经错过了清明时节,可是这天雨菲和闻人殇一起来扫墓的时候,老天还是很配合地下了雨。春雨一般都不大。秦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坟墓挨在一处,修建的很是整洁。雨菲接过身后吕嫣递过来的果盘和糕点,摆放完毕后,又烧了些纸钱。细雨蒙蒙,雨菲在秦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坟墓前跪了许久。久久不愿离去,这一走,下一次来拜祭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闻人殇怕雨菲着凉,便生硬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时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爹爹生前是那般的和蔼可亲,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舍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爹爹啊……闻人殇抱着雨菲走出墓地的时候,她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惹得一旁的吕嫣也红了眼睛。三人做了马车,硬着从小雨变成中雨的春雨一路回到了别院。
生活就是这样的,像音乐一样的,有着它自己的高低起伏。也许是前些日子游山玩水玩得太开心,这天雨菲自爹娘的墓地回来后就感觉心里很是悲痛。洗了热水澡,换了干爽的衣服,站在窗子前面,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心绪被那雨水渲染的潮湿无比。
穿过雨幕,看着院子角落里的树木的树枝上的嫩叶被雨水冲洗得嫩绿嫩绿的,忽然刘绿的身影在树边闪过。匆匆忙忙,很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