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忽然“噗噗”的闪了两下,屋子里黯淡了几分,相宜抬起头来,就见着一支蜡烛灭了,灯芯从烛台垂下,蜡泪已枯。
她放下笔来,自己到盛蜡烛的小匣子里找了一根,将它点亮固定在烛台,屋子里顷刻间便明亮了几分。望了望窗户外边,相宜微微笑了笑,尕拉尔这呆子,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要来找连翘出去说说话,看来很快她便能喝上这两人的喜酒了。
月亮门那边匆匆忙忙的走来了一个人,从她行走的姿势来看,该是连翘回来了。
相宜赶忙坐回桌子旁边,提起笔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写字,就听门“吱呀”一声响,连翘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走到桌子旁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就回来了呢?”相宜放下笔,看了连翘一眼,旋即惊讶得站了起来:“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
连翘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看起来方才痛哭过一场——难道尕拉尔对她动粗了?相宜心里一紧,只觉得十分难受,不,不,尕拉尔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姑娘。”连翘好半日才将手摊开:“尕拉尔是托我将生辰贺礼送给你。”
相宜低头看着连翘手掌里的那个玉葫芦,也是无言以对。
尕拉尔怎么能让连翘转交生辰贺礼呢?难道他看不出连翘对他的心意?相宜一手抓过那个玉葫芦,咬了咬牙就要往地上砸,却被连翘一把拦住:“姑娘,你别这样。”
“连翘,我……”相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是真心希望尕拉尔能与连翘成一对佳偶,可惜这事情完全不朝她想象的方向走下去。
“姑娘,尕拉尔是不想让你为难,才让我转交的。这个玉雕他做了整整一年,你怎么能让他一片心意白费呢?”连翘脸上带着笑容,可眼里却有隐隐的泪光:“我方才已经个他说清楚了,他说姑娘你是他的希思女神,可他需要的是一个女人陪在他左右,而不是那虚无缥缈远在云端的女神……”
相宜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你就是能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是。”连翘含泪笑了起来:“他说会试着将目光转到我身上,来感受一个真正的女人与女神之间的不同。”
“他肯定能发现你的好。”相宜一把握住了连翘的手:“你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配他绰绰有余。”
“姑娘,我也这般觉得。”连翘抬起衣袖来抹了一把眼泪:“我跟尕拉尔就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总有一日他能发现我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相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微微的笑了起来:“是,肯定会是这样,用不了多久,我就该要想着给你置办嫁妆了。”
连翘的脸红扑扑的一片,朝着相宜眨了眨眼睛:“姑娘,到时候我可不会心软,可得问你要一大笔嫁妆!”
“你放心,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不会比那些高门贵女的嫁妆少!”相宜的心这才重新安定下来,连翘一点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与连翘还是好姐妹,真好,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被人理解更好的事情了。
第二日相宜起得很早,推开窗户一看,院墙上的紫藤萝已经开了一大片,深紫浅紫的点缀在绿叶中间,花瓣上带着清晨的露水,被阳光一照,闪闪的发出银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四月的清晨真是美好,就如美人妩媚的脸孔,渐渐的在眼前出现。
今日翠叶茶庄开业,这般风和日丽的天气,可真真是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了。
杨老夫人起得也早,见着相宜过去,笑眯眯道:“别着急,时间还早,现在去了也没事情做,就只能在茶庄里枯坐着。”
“祖母,我与四姐姐也要跟着去。”宝清笑得甜蜜蜜:“祖母最好了,肯定会带我们出去。”
“哼,让我瞧瞧,你手头有没有蜜糖罐子?”杨老夫人佯装生气的看了宝清一眼:“怎么都这般会溜须拍马,一个二个的都跟谁学的,嘴巴上抹了蜜糖一般。”
“我们都是跟祖母学的。”宝清笑得一双眼睛弯弯,如天边新月:“祖母跟祖父说话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总是夸祖父好,要提什么事儿,祖父一口就答应了。”
听了这话,玉翠堂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杨老夫人却一点也不窘迫,只是笑着道:“有求于人,不说几句好话怎么行?清丫头琳丫头你们俩只管放心,祖母肯定会带你们去看热闹。”她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宝琴:“琴丫头,想不想去?”
宝琴低着声音道:“琴儿已经订了亲,就不去外边抛头露面了。”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随你罢,这订亲是也不其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说女儿家订亲以后就不能出去了?都是什么理由?越是订了亲就越要出去走走,否则以后怎么知道待人接物?还可以逛街挑嫁妆哪,成日里坐到家里怎么行!”
宝清伸手推了推宝琴:“三姐姐,一道去?”
宝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
她见过林夫人两次了,与她也交谈过几句,发现她是那种恪守成规的人,与自己的祖母截然不同。若是自己跑到外头去看热闹,被人传到未来婆婆耳朵里去了,只恐她会心中不欢喜,为了以后能与林夫人和睦相处,宝琴觉得自己还是呆在府里的好。
杨老夫人见宝琴说得坚决,也不勉强她,用过早膳以后便带着一群姑娘出发去了翠叶茶庄:“咱们好好到外边玩一日,等下午再回府。”
宝清欢喜得拍手喊了起来:“我就说过,祖母最最好了。”她笑嘻嘻的朝坐在对面的杨二奶奶扮了个鬼脸:“母亲,这府里头的事情就请你与三婶娘多留心了!”
杨二奶奶与杨三奶奶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杨二奶奶佯装嗔怪的口气:“你快些跟你祖母走,别到我耳朵边上啰嗦便是了。”
翠叶茶庄跟御道街相隔不远,马车走了不到半刻钟,便已经到了门口。
朱红的大门紧闭,门上的牌匾被一块大红绸缎盖着,中间还结了个花球。旁边的侧门开着,杨老夫人领着相宜她们举步从侧门进去,穿过耳房,到了茶庄里头,掌柜的与伙计已经来了,正在忙忙碌碌的将茶叶罐子摆放在柜台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