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睛肿的厉害,跟杏核一样,想必是下午已经哭了很久了。
声音一软:“知道吗?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反而是周行了,所以啊,我还要你们帮我盯着他呢。”
“嗯。”阿蛮点点头,用手背擦去眼泪:“你说尽管说,我一定会好好的盯着他的。”
看她这么认真严肃,洛英一下子笑了。
“傻阿蛮。”
她笑的开怀,连连日来眉间的苦涩都一并展平:“难怪七师兄总是担心你呢,傻里傻气的,入了宫,真是怕你被人欺负。”
“我呀,是跟你开玩笑的呢。”
洛英笑容渐渐淡下去,却最终化成一抹微笑,噙在嘴角:“我呀,巴不得走了之后,他赶紧找一个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小子,叫他整日忙的不得闲,省的去我坟头上日日哭泣扰我安眠。"
说道这儿,好似已经看见一个七尺多高的汉子,日日夜夜守着一座孤坟,沉默不言。身后的寒鸦高高矗立在枝头,秋风乍起,凄凉一片。
“可是啊,又怕他过的太幸福,当真的将我忘了,那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难过啊。“
十五岁的少女,在三年的病痛折磨下,身子已经逐渐失去了娇艳的颜色。只有在诉说自己爱人时,眼神中才会迸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可是仔细一想,还是应该让他幸福一些吧。活着的时候,我已经得到了他的爱。走的时候,就应该干干净净的,毕竟逝者已去,留下来的人,才是最难熬的。我又何必要叫他受这份煎熬,那我换来的命,不是没有了任何意义吗?”
她虽然还笑着,可阿蛮的眼泪已经是控制不住了。
“你,你别说了。“
她握着洛英的手:“师父妙手回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然而洛英却什么也没有说,握着她的手。
洛英死于两天后。
一早,阿蛮照理去叫她起来,为她梳妆——这两日也不知怎的,她总是要挣扎着起来,让阿蛮替她将辫子梳理整齐,换上一身漂亮的衣裳。靠在榻上,醒了就等着,等的累了就靠着迷迷糊糊睡着。
阿蛮知道她在等谁。
每个人都心急如焚,希望下一刻周行便能出现。可太阳东出西落,门口依然空空一片。
阿蛮心中焦急不过,便叫介琰出去打探。卫瑄那边没有消息,便用最蠢的办法,在城门外十里处等着,一有消息,便立马回来告诉她。
这一日早上,阿蛮进去叫她,介琰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整装待发,忽然听到屋里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紧接着,便是阿蛮铺天盖地的惨哭声。
他当时便心下不好,闯进去一看。阿蛮跪坐在地上,神色悲怆。而榻上的洛英,换着一身大红喜服,不多的头发勉强挽出云鬓的模样,斜斜的插着一根成色陈旧的簪子。
面上带着微笑,然而身子已经僵硬了。
泪水一下子冲到眼眶,介琰强忍着,伸出颤抖的双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徒弟。
“阿蛮,起来吧。”
“洛英走了,我们还要为她整理后事呢。”
正如洛英所说,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煎熬的。
洛英的心愿便是能见一眼周行,然而周行的行踪压根无人知晓。无法,她只有重金买来冰块儿——可这东西压根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消受的起的,直到有一日,门口外停着一辆马车,后面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棉被紧紧盖着。
“听闻姑娘需要用冰,我家主人特意馈赠。“
阿蛮知道,能给的起这么多冰,且这么大方的人,一定是卫瑄。然而现在的她,被洛英的生死冲击的觉得一切都淡然了。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不会去装什么清高——在她看来,能完成洛英的未了的心愿,比一切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