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重曜的马一动也不动,他身后的天映、溪鲁还有百无聊赖的严知晓列成一队,重曜看了看天色,又看看前方问溪鲁:“什么时辰了?”
溪鲁答道:“回殿下,已经过了卯时了。”
重曜神色微倦,却一言不发,身后的溪鲁忍不住了:“殿下,姑娘兴许定的不是今日,今儿个初七不宜远行。”重曜的消息是说素池已经打点好了行装,想必出发已是刻不容缓。重曜无法从管理森严的靖国公府大院中得到素池出行的准确时间,因而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了。溪鲁说得“不宜远行”重曜并不以为然,事实上素池这个人极不看重这些,不困于规矩,也不墨守成规,说好听了是灵活务实,说难听了便是狡猾。
正说着忽然见一列车队往此处行来,溪鲁抬头看看,再看到马车上有素家的血梨花图腾,于是惊喜喊道:“殿下,是姑娘的马车,是姑娘的马车。”
重曜眉尾轻轻一扫,随即呵斥溪鲁:“大惊小怪!”
溪鲁有些委屈,低下头去,明明是殿下你一大早就要在这里候着,还不是为了你不着急嘛!
素池的车队缓缓行进,眼看着就要迎上重曜几个人,岭风骑马小步到素池的车窗一侧说了几句,过了半晌才见素池掀起车窗上的帷幕,她仰着脸看坐在暗红色骏马上的重曜。两人都冷着脸,四目相对时忽然双双展颜而笑,虽是笑意浅淡,终究是勾了唇角。素池没有命令马车停下,眼看着两方越来越近,重曜就那么直直在马上坐着,没有半分让步的痕迹。
岭风自从当日在垱葛寨便知道素池与清河王乃是旧相识,但是对于二人间的关系又不清不楚,既然清河王执意不让,姑娘又急着赶路不妨折中?于是岭风靠近车门小声道,“姑娘,不如咱们给清河王让个道?”
素池一向不计较这些小事,对于面子这个东西更是看得很淡,岭风却没想到素池拒绝毫不犹豫:“不让。”
岭风一惊,只得硬着头皮向前面的侍卫打个眼色,面前的重曜一行人已经从一列变成了一排,他嘴角噙着笑意,却动也不动。
先头的人十分为难,姑娘不许让,可是也不能这么直冲冲地冲撞了清河王殿下吧,有人偷偷地瞥后面素池的马车,期待素池给点指使。只见素池一直半掀开帘子,却也一句话也没有,正当双方对峙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姑娘,姑娘,我是知晓呀!”从来外人称呼素池大约都叫“素九姑娘”,或者朝中人称一声“图嘉郡主”,只有素家自己人习惯了“姑娘”这个叫法。但是自家人唤着并不觉得怎样,此刻清河王府的下人这么唤着便说不出的诡异。
严知晓已经打马上前,素池嘴角一僵只得命令岭风:“都停下,让我们的人都停下!”这个二傻子!
严知晓从小就离开金陵,去了平城到处学习武艺,太子少傅严进平时严肃沉闷,严知晓又是个有一说一的直肠子,在这金陵实在不怎么习惯。本来抱着入东宫的心却阴差阳错被点到了清河王麾下,清河王成日里闲着也没什么事,严知晓的生活更加无聊,见到素池好像见到亲人一般。再加上当日在清河见识了素池的平易近人,现在见到素池十分激动,要是他能跟着姑娘多好,还有机会出去走走,金陵闲的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岭风这么一指挥,众人都夹着马镫放松起来,重曜轻轻踢了踢马肚子,骑着马往素池往这边走来。素池已经在东榆的服侍下走下马车,与先来的严知晓说起话来。
严知晓十分激动,“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姑娘了,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素池却抬头看看重曜,这个智商,真是难为你还带她在身边了。
素池随即回复他,“去一趟南边。”
“要去很远么?很久么?”
“不是太远,时间还没定下来。”素池说完,重曜嘴角冷笑,这才是素池一贯的作风,问什么说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却是什么也没回答。
“上次伏郡主的······东西姑娘可曾转交了?”难得严知晓还能记起来这事,不过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重曜知道当初差点揭了他老窝的人是伏驸马会不会多生事端?恐怕以重曜的性子会斩草除根,不行账本虽然已经交给了重曜,但是不能再一次次提起了。如果能将严知晓放在身边就好了。
素池一边想着,嘴上却答得飞快:“当然转交了,已经物归原主。”
严知晓不疑有他,正要接着说却听到重曜向素池发问:“阿池这是要出远门?”
素池被他这句“阿池”呛声,看着周围没人注意才回道:“是要去锦州一趟,殿下一大早这是?”
重曜微微转过脸,厚颜无耻:“本王路过此地,见此长亭颇有古人送别凄凉之感,过来看看。”
严知晓觉得奇怪,自顾自说道:“殿下看亭子怎么不下马呢?”一旁素池身后的未鸣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重曜身后的天映忍住了,但是溪鲁噗嗤一笑,素池嘴角扯了扯,还是为重曜找回面子:“近看有近看的凄凉,远看有远看的别样之感。”说完还笑语嫣然地挑眉问重曜,“殿下说,是不是?”
重曜沉着脸色看不出情绪,他抬头见素池一脸促狭狡黠随即释然:“自然是的。这一路遥远,阿池只带这几十号人只怕是不够。”
素池本该撇开关系的,但是她仍是一脸精灵一般的慧黠,“靖国公府的人手已经被大哥带走了一大半,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好用的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