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琦与卓登走在前面,因着卓登之父在县衙里还有事务要处理,所以这次卓登也就带了一个小厮。
这小厮和那俩人跟在后面,原本还想与那俩人搭个话什么的,但是那俩人方才低头回话的时候还好,现在主子看不见了,整个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都不敢上去和他们讲话。
而孙琦在前面趁那两人看不见,看了一眼牛牧之,发现他还在,应该是在等人。这人怎么知道会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呢?孙琦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迷惑,心想等事情过后,一定要寻来这人,一为报答,二为弄明白这件事。
在孙琦和卓登走了好一会儿后,钱科才从礼房中出来,虽然面有疲色,但是整个人看上去气色还好,面上也有几分笑意。
“你们都在这儿啊?”钱科看见他们,乐呵呵地朝他们走过来,语气轻松。
牛牧之见他这样,便知道他考得不错,也敢打趣他了:“这么高兴,看来是考得不错了!”
“跟你和陈佳比,自然是差点的,但是,和我前两次比起来,考得还是很不错的了!上次我县试虽然过了,但是名次却是在末尾的,这次,不说在前面,我猜,怎么着也能在个中间!”钱科喜滋滋地道。
钱父听了这话,也一下子来精神了,对钱科问道:“你这话当真?那八月的府试,你可有把握?”
“呃……”钱科一懵,好好的,怎么就说到府试了?他说话顿时变得结巴了,“这个……这个……”
“看你那样,方才大话说的倒轻松!”钱父不愧为怼儿子小能手,时时刻刻都能怼上一怼。
那我又没有说府试嘛!是你提起来的,还怪我咯?钱科在心底暗暗吐槽。
“哎,府试的事情谁能说的准?既然钱师兄这次极有把握,想必应当是不差的,咱们还是回去好好庆祝一番嘛!”牛牧之见他们这样,忙出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孩子考得好,咱们应当高兴才是啊!”牛二河也笑呵呵地说道。
钱父也觉得这边这么多人,在这边教训儿子有点失礼,便也同意了他们的决定,一齐人高高兴兴地回了齐家。
牛牧之和牛二河走得比较落后,牛二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问道:“那孩子会没事的吧!”
牛牧之也悄悄答道:“应该没事,您瞧,他多聪明,反应多灵敏!那两个人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对他做什么的。”
牛二河点点头,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也不知是谁这么恶毒,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谁知道呢?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重比非之’,大约,是他太好了吧,”牛牧之感慨道。
“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是,大概也能明白,这是人家眼红他,才这么做。也是,这么小就来考试,肯定是特聪明的孩子。也不知他的父母有多疼爱他呢,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还指不定怎样呢!”牛二河将心比心,一想到如果有人对牛牧之做出这种事,他就恐怕就得冲上去跟对方拼命。
牛牧之看着牛二河的神色,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下大受感动,对牛二河道:“爹,您放心,儿子这次考试心里有底呢!等过了八月的府试,再考院试,倒到时,给您挣一个秀才回来!”
牛二河听见牛牧之这么说,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相信我家牧之的本事!只是,做什么事还是要低调点,就像……就像你自己刚才说的那样。”
牛牧之乖乖地点了点头,父子俩相视一笑。前面的钱科刚好回过头来,想喊他们走快一点,就看到了这一幕,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怎么人家的爹就那么好呢?自己家这个,整天就知道损他……
而那边,孙琦和卓登相伴着,一路上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客气话,刚开始,孙琦还强忍着腹中的疼痛,面色不是很好、但后来,慢慢地,他觉得腹中的痛感在减弱,到最后,几乎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看来自己是赌对了!那背后之人定然是不敢下毒的,否则自己在考场上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干系大了,对方自己也摘不出去。应该给自己吃的是一些腹痛之药,让自己在考场上发挥不出来,然后再趁着自己不舒服的时候,放松了警惕的时候,让这俩人吧自己带走,再杀人灭口!
能够在吃食上下文章,恐怕,这孙家里面也有那人的内应,否则怎么这么容易?
孙琦一边和卓登寒暄,一遍在思考这背后之人的手段,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卓登的家。孙琦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这宅子倒也不是很大,看来这卓登家也只是小富之家,与那县令的亲戚关系也是很有限了。
卓登看孙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家,却不进去,心里很是尴尬,以为孙琦是看不上他家,勉强笑道:“我家不过是普通人家,孙弟是住惯高宅大院的,恐怕是不适应了。”
孙琦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安抚他,便也笑着道:“哪里呢?我瞧着这地方是极好的。也不知卓兄家中尊长是怎样寻了这样一处好地方,这地方闹中取静,虽是在闹市区,却什么喧哗声都没有,岂不是很好?”
卓登听他这样说,面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好?因着我父亲也在县衙里做事,所以住的这一片也都是同僚,我家隔壁的两家住的就都是经年的老衙役了。”
听见有衙役住在周围,孙琦的心里不禁一喜,这倒是好办了,可以借他们之力来处理掉这二人。
孙琦前世做官的时候,也和衙役接触过,倒是对这个群体有了些不同于世人的看法。衙役其实某种程度上和商人有些像,都是属于捞实惠,没名声的那种人,像他参加科举,里面就有一条明确规定“非娼优皂吏之子孙”,这其中的皂吏就是指的衙门里的差役。
皂吏算是贱籍了,所以才会对其子孙后代有这样的限制。但是,又因为他们在衙门里做事,和知县、知府关系极近,又加之这一行向来是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传的,这些人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又相互之间通婚,盘根错节的,所以,手中权力极大,很是小觑不得。
他记得当年就有一桩案子,是个有些家产的地主和一个老衙役之间产生了纠纷,最后那个老衙役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和关系,愣是让那地主吃了好大一个亏,还没处说理。
衙役们打小就跟着父辈们学着这名利场中的事,此事要他们办,倒也放心。
“同僚住在一起,若有什么公事,倒也方便,这住处果真是极佳的。”孙琦为了最后能够实现目标,违心地又说了句客套话。
“那就多谢孙弟吉言了!还请孙弟进宅内一观。”卓登对孙琦做了个请的姿势。
孙琦跟他互相谦让着进门,瞥见他对他那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愣头愣脑的,愣是没看明白。卓登急了,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搞笑,看得孙琦也想笑,他对卓登笑道:“卓兄有事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做,不要太在意我。”
卓登见自己被发现了,面上一阵尴尬,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让他进去传个话,让家里女眷避着些,怕唐突了孙弟。”
孙琦听他这么说,心内倒也有些喜欢。虽然他现在是个八岁稚童的身体,但他两世的年龄加起来,也快六十岁了,有的时候,被人当成小孩子看,心内总会有那么几分不高兴。而今这卓登倒是把他当个大人看,这怎能叫他不欢喜?
“卓兄想的周到,是愚弟疏忽了。”孙琦小小的身子却行了个标准的礼,卓登也忙回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