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咱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人醉糊涂了,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你要十八年你去啊……我可不去,我明年还要接着考呢!”卓登见对方没注意,拿起对方桌上的酒就喝了一口,“啧啧啧……真爽啊!”
“不过是个屠夫的儿子……抱上了大腿,也来我面前炫耀!”那醉汉又在那边念叨。
“什么屠夫啊?”卓登占了人家便宜,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便也插口问了一句。
“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说出去……”那人神神秘秘地把头伸过来,说道。
卓登被他呼了一脸的酒气,差点都要吐出来,但是还是坚持着让他说完:“你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就是呀……他抱上了同知公子的大腿,还拿东西来别人面前炫耀,你说,可不可气?”原来这醉汉不是别人,正是落了第的周繁。因着心情不好,就独自一个人出来,到这酒馆里,想要“一醉解千愁”。
“等等……同知公子?你说哪个同知公子?”卓登抓住了关键点。
“还能有哪个?今年院试的头名,小三元哪!”周繁一脸鄙夷地看着卓登。
卓登此时也顾不得他的表情了,连声问道:“他和屠夫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抱上大腿了……人家给他送了好些东西呢!”周繁梗着脖子,一脸不屑地说道。
卓登心里顿时火气就起来了,怪不得孙琦最近对自己爱答不理了,原来是有人向他献媚呀!一个屠夫的儿子,粗鄙不堪,这孙琦怎么也同他有来往?
“那人叫什么名字?”卓登压着自己的火气,凑过去问道。
“牛……牛牧之……今年还刚中了秀才呢!”周繁像是很不愿意提起他,说完就又闷了一大口酒。
什么!还中了秀才?怎么可能?!卓登心中很是震惊,他爹在县衙里做事,他对于这些律法上的东西,可以算的上是精通的。
屠夫是贱业,世代相传的,他们的子孙怎么可能参加科考?这是本朝律法明文禁止的!
卓登也顾不得再和孙琦说话了,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哎!你还没付钱!”卓登刚刚点了东西,这才刚刚拿上来,他就跑了出去,急的伙计在他后面一直追着喊道。
卓登没有这个心思再跟伙计扯皮,脚下的速度变快,伙计手上拿着东西,自然追赶不上他,到底还是让他跑掉了。
“真是晦气!长得倒是人摸人样的,竟然也能做出逃账的事……”伙计嘴里咒骂着,只得折回来。
卓登这些日子经常到孙府去,孙琦也没有赶他出来,外面的人都以为他和孙琦关系很好。所以,卓登去了管理考生档案的地方想找出这届考生的档案时,又塞了不少银子,那管理人员想着,反正名单已经确定下来,昭告天下了,告诉他也无妨,就让他进去找了。
卓登找到牛牧之的档案,发现他中了二十二名秀才,先是一阵嫉妒。然后又去看后面,发现他的父亲、祖父一栏都填的是“农”,心里却有些犹豫了,或许是那醉汉胡说呢?
但是,他一心想要抓错,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又看了他现在所住之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就不信,你的那些亲邻没有一个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卓登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奸诈小人”的真面目露出来,也好叫孙琦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呢,牛牧之的档案没有错,牛家一直是“农”的户籍,他爷爷牛连田户籍上是“农”。所谓“父母在,不分家”,牛二河虽然在镇上安了家,但是户籍还是跟着牛连田的,所以他的户籍还是“农”,到了牛牧之,自然也是“农”。
这“农”籍并不是一定要在田里劳作的人才可以获得的,不然,那些地主怎么算?所以,牛家算作农籍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爹早年一开始做学徒的时候,的确杀过猪,但这并不能就说他是屠夫,因为屠夫是以杀猪为业,牛二河早就不杀猪了,而是卖猪肉,算是小商人。
本朝对于商人的政策是打击大的,保护小的,除非你的流水超过了一定限制,达到了“商”的水准,才会把你打成商人,不然,还是可以算“农”。
当然,如果真要抓毛病的话,牛二河那几年杀猪生涯还是可以拿来做文章的,毕竟,有的时候,律法也是会被人拿来用作打击人的武器。
而现在,卓登就是要抓这个毛病,剥了牛牧之的秀才功名!
卓登从他们租住的那个小院的邻居处了解到的,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况。他爹是多年老吏,他自然也学了两手,
回到自己租的地方,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将牛二河的那几年的学徒生涯给夸大化,而后,又将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农”这种事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写了一封信,趁着夜深人静,塞在了府衙外面的登闻鼓下面,上面写着“知府大人亲启”,第二日,自然就会被衙役发现了。
牛牧之此时还不知道他被人给盯上了,正满心欢喜地整理着自己买的东西,多亏了孙琦那二百两银子,他现在手里不拮据了,买起东西来也不用算计来,算计去的,家里每个人都有礼物。
他给他爹买的是一顶冬帽,马上又要过冬了,他爹已经有秃顶的趋势了,头顶的头发越来越稀薄,买一顶帽子,这样,冬天头就不怕冷啦!
给他娘买的是街上最有名的胭脂铺子里卖的芙蓉膏,用来擦脸最好,据说擦了它,冬日里脸上也不会感觉到干燥。
给大姐买的同样是芙蓉膏,而且,他的大侄子女差不多也要出生了,也要给那孩子买一份礼物,最后,挑中了一顶虎头帽,男女皆可的那种。
二姐的话,因为是刚刚嫁过去没多久,礼轻了,恐怕婆家会看轻她,想来想去,便买了一个玉镯子,玉质算不上多好,但好歹也是玉的,别人看着,也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