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入夜,白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药堂。白苏一直在正堂里等着父亲回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她立刻迎了出来。白璟抚了抚白苏的长发,问道,“今天的望诊进展的怎么样?一定很不顺利吧。”
白苏点了点头,有些羞愧地道,“父亲既然知道,还把这么困难的任务交给我,今天病患们气的差点要拆了咱们药堂。”
白璟开怀地笑了笑,捋了捋胡须,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悠然道,“我是想叫你知道,病患对医者的信任有多难得。日后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他们的信任,到时候千万不要辜负。”
“父亲说的是,女儿受教了。”白苏发现父亲白璟总是有出人意料的教育方式,而每一次都让她受益颇深。其实今天上午时分药堂里确实乱作一团,但是自从慕云华帮忙解围之后,陆陆续续就有一小部分病人同意让白苏给他们看病了。第一次独自望诊,独当一面,对白苏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一次成长经历。
白璟坐了下来,白苏给他端上了烫好的茶,想让父亲好生休息。喝茶的时候,白璟一直沉默不言,眉头紧锁,似是有很重的心事。白苏想了想,试探着问道,“爹,今天您是去给县太爷的人看病了么?”
白璟轻微的点头,眉间还是一团愁云散不开,他凝神注视着白苏,良久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的突然开口,“苏儿,明日你随我一道过去看诊吧,有点疑虑我还未解开。或许你能帮得上忙。”
白苏进一步向白璟打听是给什么人看病,看的是什么病,白璟却对这些问题三缄其口了。如此神秘,倒叫的白苏异常兴奋和期待。这一晚,白苏都在床榻上辗转,好几次都想起来翻些医书出来看看,为了有备无患。然而她连病人的病症都不知道,看起书也无从下手,只得继续在榻上翻来覆去。
流云轻月,夜空格外朦胧,慕云华独立于庭院之中,安静注视着银月皎皎。他的双手置于身前,右手拇指按压上左手的腕处,一下一下地数着跳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站到双腿酸涩,这才松开手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房中踱去。
次日一早,白苏就收拾好了药箱,做好了一切准备,跟着白璟出诊去了。她没想到他们刚一走出白家,就有一辆很宽敞气派的马车等候在门外。两个马夫跳下车来,其中一个接过了白苏手里拎着的药箱,白苏连忙谢过。
马车一路颠簸,白苏几次掀开绸帘看向外面,却辨不出这是去哪里的路。白璟一直在闭目养神,但他还是察觉出了白苏的动静,“苏儿,不要乱动了,到了你自然知道。”
白苏只好按捺住好奇,乖乖地坐正了,下车前都没有再掀过绸帘。
马车行进了许久,白苏掐指算着,觉得这么长的工夫过后,他们应该已经出了戊庸城了。果不其然,在马车最终停下后,白苏才看到他们来到了一处戍边的军营跟前。这是一片比较大的军营,大小营帐总共百十个。不过一眼望去,里面除却零星几个巡逻守卫的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将士了,有点死气沉沉的。白苏疑惑地问道,“爹,是谁病了?某个将军?”
白璟背起手,也望着这片没有生机的营帐,皱起眉头,道,“不是将军,是几乎所有人都病了。”
“所有人?”白苏惊愕极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看上去如此寂静,想来那些病倒的将士都在养病。“爹,是时疫?”能叫这么多人同时生病的,极有可能就是时疫了。
“不。”白璟摇了摇头。这时候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对白璟打招呼道,“白老爷,您来了,随我进去吧。”
白璟向白苏介绍道,“这是沈参军。”
白苏点头行了礼,见这个参军似乎也不过二十岁上下,想必是年轻有为,不禁暗暗佩服。白璟和白苏跟在沈参军身后,绕进了营地,择一处营帐进了去。营帐里面并排躺着十余个将士,白苏走上前去,细细打量,发现很多人都面色萎黄,颧骨高起。
“爹,他们生了什么病?”
白璟走上前来,站在白苏的身边,道,“你先观色把脉,不要被我的想法所误导。”
白苏蹲了下来,一一打量起这些士兵的状况,时而还伸出手去按压他们的胸部,腹部。在询问了几个清醒的士兵他们的症状后,白苏又为他们每个人都诊了脉。
“怎么样?”白璟见她诊脉完毕,问道。
白苏大概知道了父亲困惑的问题在哪里了,她现在也开始困惑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先把自己已经知道的说了出来,“这些人共有的病症是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还伴有腹痛。面色萎黄,颧骨高起因为许久没有进食。应该是脾胃病。”
白璟接道,“不错,之前的随军医官都是按照脾胃病下的方子,因为诊出弦滑脉,所以按照湿热内蕴下了黄连平胃散。可是据说将士们服下药方后,接连数日都毫不见效。昨日我也深入研究了许多医书记载中的病例,也未能找出症结所在。”白璟忍不住叹了口气。
“爹,不对。”白苏的眼中突然放出光芒,“我诊出的,不是弦滑脉,而是弦脉。如果是弦脉,应该是肝风内动,侵犯脾胃。爹,这不是脾胃病,这或许是肝病。”
白璟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我和很多医官都诊出了弦滑脉,脉象上肯定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