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声叹气地结束通话,宁宥的表情在昏暗的路灯下冷冽着。她相信儿子能照顾好自己,便赖在车里,弹着方向盘又冷静地考虑了会儿。
由于宁宥一声不吭地掐了通话,田景野瞅着简宏成道:“你这么刚猛的路数,适合宁宥吗?你看,人家理都不理你。”
“她是觉得我对,又不好意思辜负你的婆婆妈妈,只好选择打击我。哼!又是我一说话就掐,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
田景野虽然已经司空见惯,但还是忍不住很没同情心地笑出来:“那你以后有点儿骨气嘛,别贱兮兮地凑上去,多想想陈昕儿的好。”
简宏成“哼”了一声,不答,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iPad,笑道:“我在宏图的手机里做了手脚,你看我查他的岗。这家伙看我晚上忙,一准儿出去玩了,正好逮现行。你帮我看看,宏图是在哪儿。”
田景野一看显示出的定位,就道:“湖滨会所,随时带你过去逮人。”
简宏成一笑,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简宏图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到僻静处接起电话。简宏成劈头就道:“在湖滨啊,别装了。”简宏成也开了免提,说是回报刚才田景野与宁宥通话时开免提。
简宏图忙详详细细地道:“刚到的,真的刚到的,连水都没喝一口呢。我今天调查了一天那个崔家,真的,可你说的那地址早拆迁了。我打听到安置房,老天帮忙,总算让我问到一个知道崔家的老头。他说崔家在他爸出事当天就连夜搬了,不知搬哪儿去了。我花了两百块钱才问出来,崔家老婆在哪家医院工作。我又找到医院,可到了停车场就蒙了,我不知他老婆的名字,怎么找?问老妈,老妈说她以前知道,还真是在医院工作的,她还跟大姐打上医院叫骂过,找过医院领导,可现在愣是想不起他老婆的名字了。老妈说,大姐可能还记得他老婆的名字,大姐去医院找的次数多,硬是把人闹得从铁饭碗里辞职了才罢休。但大姐那儿……得你去问吧。”
简宏成皱起眉头:“果然,简敏敏总能把事情闹到极端。我去找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立刻,立刻,我立刻屁滚尿流滚回家。”
田景野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没多问,听到一半就耸耸肩走开了,不想多听隐私。简宏成看着田景野略显苍老的背影,等通完电话,忍不住发一条短信给田景野。有些略显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只好发短信:“好人多磨难,你啊。”
田景野看了低头不语。大概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还能认他是好人了,连他父母都认得勉强,偶尔还得担忧地在背后叹息。
简宏成穿上衣服就直奔简敏敏家。田景野没送他,他说走出包厢,两人就得分头行动。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弄不好让张立新碰上,前功尽弃不说,还让张立新提高警惕。简宏成这才想到田景野神神秘秘地让他打车到会所,原来是出于缜密。
但简敏敏就没个做姐姐的样子,她不让保姆放弟弟进门,叉腰站在保姆后面问:“你来干什么?”
简宏成也不见外,站在门廊下问:“当年崔家那个老婆,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你昨天提议的事若真行动起来,我得先排除同事中对我们可能有深刻敌意的人。”
“哦。名字我记得,但有条件。拿回老厂那块地后,40%的股份还是归我。你一手立字据,我一手写名字给你。”
简宏成笃定地站着,纹丝不动:“早跟你说了,你没资格谈条件。现在更补充一条,别自绝于简家全家人的努力,对你没好处。”
简敏敏一愣,与简宏成僵持片刻,才道:“我想好了要不要告诉你,再说。”
简宏成却拿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道:“不用告诉我了,我查得到。”
简敏敏见简宏成转身就走,在屋里欲言又止。她终究还是没追上去将崔家老婆的名字说出来。她回到屋里坐下,细细挖掘简宏成找崔家人的真正企图。她忽然拍案而起,直呼侥幸。崔家人最恨的是谁?现在爸爸走了,那么最恨的只有她简敏敏。事情发生后对崔家赶尽杀绝,逼得崔家老婆辞职,逼得一家人再次从外婆家搬走,搬到失踪,从此再未出现在她眼皮底下,都是她简敏敏在做。如果被简宏成找到崔家,如果简宏成把崔家人偷偷安排到她身边,那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简敏敏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她嘴巴严实,谁都不信。
简宏图赶紧辞别朋友打道回府,才刚走出包房,便见宁恕匆匆走过。简宏图还在想着哥哥的警告,犹豫要不要与宁恕打个招呼,宁恕先打了招呼。
“这么巧。这是刚来呢,还是准备回家?”
简宏图不愿说他这是被哥哥逼回家,忙笑道:“回家,想起有件事还得连夜做完。”
“好用功啊。不急吧?来我们这儿认识几个朋友?都是我们房地产界的,有本地的银河地产老总的女婿,还有全国房产十强在本市的诸侯王。来敬杯酒?”
简宏图的两脚不由自主地往宁恕这边挪了两步,可又忍不住地犯怵,心知自己上不了台面,只得道:“哎哟,真不巧,我那边朋友等着、催着,来绑我的车子都等在门口了。下次,你有这种聚会一定要提早通知我。”
简宏图说完,逃也似的走了。宁恕才想讥笑,却见银河地产老总的女婿从洗手间出来。他灵机一动,对那女婿道:“你看刚走到转弯的那位,就是我们刚才说起的解放路那块地的所有者之一。”
那女婿道:“原来你早已着手?”
宁恕摇头:“我们领导压给我的任务是住宅。你们有兴趣?那是我姐的同学,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前年接触过,对方态度非常坚决,不卖。不卖拉倒。”
宁恕只得无奈放弃刚刚生出来的一个念头,与那女婿一起回去包房。可宁恕因见到简宏图而内心一发不可收,又是几杯酒下去,脑袋里止不住地乱飘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变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原本这是一场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同行聚会,结果他心不在焉,什么都没捞到。
半夜结束聚会回家,妈妈宁蕙儿居然看着电视等着宁恕归来。儿子能回老家做事,宁蕙儿早已开心不已,何况还是衣锦荣归,作为大公司的地区经理,掌握着大权回归。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可宁蕙儿不嫌多,总要每天守着儿子在家的每一个时刻才肯罢休。见到儿子回来,宁蕙儿一边开心一边埋怨:“又喝酒,一身酒气。我炖了白木耳,你喝点儿消消酒。”
“肚子胀,明天喝。妈,坐,我跟你说个事。还记得姐姐那个同学简宏成吗?我昨天又遇见他了,还认识了他弟弟简宏图,一个没用的花花公子。”
宁蕙儿一惊:“你想干什么?那家人不好惹,你离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