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孝顺你母亲,你的夫人与你母亲又处得如何?”杜萱娘随意问道,像这种世家子普遍都早婚,而婆媳问题古往今来都是大难题。
“我今年二十有六,还未有订亲。”崔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吃惊的杜萱娘,笑吟吟地问道,“萱娘今年十七了吧?”
“唔,”杜萱娘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一松懈便忘记了这是古代,这种问题从一个女子口中问出来便显得有些别有用心。“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我误会什么?”崔颖干脆停下脚步,用好看的桃花眼瞅着杜萱娘,唇角笑意荡漾。
杜萱娘觉得脸部开始升温,忙快走几步,甩开崔颖,无话找话地问道:“你们上次是否盯上了李进?”
“是,我原本也不打算在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形下去动他,只是上次我无意中救了一个被李家追杀的掌柜,这个掌柜临死前透露,李氏一族手上或明或暗的兵力最少有十万之众,与西南的苗蛮吐蕃都有勾结,而这李进是这一代的家主,每年必有好几次亲自出蜀购置军需物资,比如战马,精钢,强驽,火药,黑油等,我怀疑李家还不仅仅于此,还应该与朝廷中的一些奸类有勾结。”
崔颖眉头紧皱,满腔的忧国忧民,杜萱娘突然很好奇,正直的崔颖口头的奸类到底是指杨国忠的**党,还是李林甫一类的贪官党。
“真正危害大唐根基的是那些手拥重兵还不断合并军镇的各地节度史,他们瞒报军士数量,私征钱粮,宛如朝廷中的小朝廷,他们一旦坐大,朝廷将无法辖制,必会祸乱四起,如果西南部再有李进这样的对朝廷意图不明的势力,天下更将大乱,李进必须得动,至少也要掐断李家开辟的果州到益州这一条走私通道。”崔颖带着几分毅然说道。
杜萱娘想不到崔颖居然还有这种精明独到的见识,四年后的情形基本上被他料中,先是安禄山造反,后有史思明叛乱,大唐境内兵祸四起,几大蕃镇也相继失去中央集权的控制,唐朝从此走向下坡路,再不复当年的盛世风光。
“十一郎说得极有道理,不过我一介民妇,不好枉议朝政,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去动李进,可有经过安西都督府?果州郡有多少府兵供你差遣?李进的真实底细你真的已经足够了解?”
崔颖住下脚步惊讶地看向杜萱娘,他只不过是将杜萱娘当做一个可以倾述的知己,没想到杜萱娘连这些都懂。
杜萱娘却不能眼看着崔颖走向危险,便不管不顾地说道:“十一郎觉得怎样才能做一个好官?”
崔颖沉思一下,说道:“我幼承祖训,生为男子,当要武能定国,文能安邦,做一个于社稷民生有用的人。中进士后,我放弃留京的机会,宁愿外放做个地方官,便是想着我自己不贪不渎,多为朝庭与百姓做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我想这样即便不能成为一个好官,至少不会是个庸官。”
“不贪不渎只不过是做官的最基本要求,却极少有人能做到,我相信十一郎能做到。这实实在在的事也得视情形而论,比如说这李进,萱娘觉得十一郎还是不要冒然动他为好。”
“为何?”
“很简单,李家势力既然如此庞大,他们与那些军镇不同,朝廷必会有所防备,说不定早已经有了安排,李进明目张胆地经营这条通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就算你的前任昏庸无能或贪生怕死,难道你的顶头上司安西南道节度使也不知情?而十一郎以一府之力,岂能与隐在暗处的李氏一族相抗?如你所料,李氏能坐大到如此地步,绝对会与朝廷中居高位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官场之事你比我更清楚,我不想十一郎你大鹏还未展翼,便已折翅。”
“萱娘,你担心我?”
“你难道没有在听我说话?”崔颖突然冒出一句话,让杜萱娘更加恼火。
“我明白萱娘的意思,我明日便会上崇州大都督府求见节度史大人,将此事呈报上去,顺便探探朝廷的意思。”崔颖郑重说道,“萱娘,你真好!我从前见过的女子要么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所有男子皆浊物;要么什么都不懂,成天只知道哪里的衣服样式最好,哪里最好玩;再或者是见着男子便羞羞答答,说起来话来藏头露尾,无趣得紧。唯有萱娘你不但见识不凡,还会一手好厨艺,说话做事有男子的豪爽,又不失女子的妩媚……。”
“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杜萱娘笑得如月光下的精灵,连声音都飘浮不定起来,“难道十一郎阅女无数,乱花迷了眼,所以才现在还没有成亲?”
“不是迷了眼,是不想委屈自己,我夫人不一定得多美貌,出身多高贵,但一定得是我最心仪的女子。天可怜见,我崔十一寻寻觅觅多年,终于等到那女子出现了,萱娘,我很高兴!”崔颖激动之下,竟然伸出手来想牵杜萱娘的小手,杜萱娘一激灵,赶紧假装低头捋发,巧妙避过。
为了避免崔颖尴尬及防止他继续说下去,杜萱娘顺口呤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崔颖一愣,随即赞道:“妙极,妙极,想不到萱娘的文采也如此出众!”
杜萱娘连忙否认,“这可不是我做的,这是我听旁人念过这词,我觉得好,便记了下来,刚才不小心就念了出来!”
崔颖终于收回狐疑的目光,杜萱娘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懊恼,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到这个崔颖面前就淡定不起来,他说的那个心仪的女子未必就是她杜萱娘,自己却先乱了方寸。
崔颖还想说什么,杜萱娘却小声惊叫道:“我们竟然走到这里来了,我该回去了!义儿一定等急了。”
崔颖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他们已经走出镇上很远,便低头窃笑道:“不打紧,我又送你回去!”
杜萱娘无奈,四人又慢慢往回走,她一个人可不敢走这夜路。
好在回程的路上,崔颖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含笑打量懊恼中的杜萱娘,极像一名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毛头小子,平时的稳重儒雅完全不见。
临别时,崔颖终于收敛起满腔的快乐,认真地说道:“萱娘,不要太辛苦,等我从崇州回来,我便开始着手为你安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