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个刃池,瀑布不大,天气冷,结了冰晶,水汽很寒。”
蒋逊第一次给人做野导,不甘不愿的解说,开头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听就不是个做野导的料。
“有个浮云台,四面凌空,整片明霞山都能看见。”
那天风很大,天像水洗的蓝,她手臂上系着黑纱,迎着风盘腿而坐,长发飘逸,像要乘风。
“青山公园的腊梅很香。”
带你去青山公园,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听人声,听泉,听瀑布,听唱山。你要是早出门一小时,还能听见敲钟,唱偈。
“竹子上的露珠很清凉。”
你要是喜欢眼睛,我带你去看竹叶上的露珠,湖面上的水晕,看雾,看山的影子,看日出。
贺川想到伞下的人,头顶的叮咚声,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那人也近在咫尺,他伏下头,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淡香。
王云山听得入神,等了一会儿,见他没继续说,问:“还有呢?”
贺川回神:“那里有家丽人饭店,花园里种着老鸦蒜,我只看见了叶子……老板人不错,我吃了他们的年夜饭,还听了几首歌,歌还挺老,90年代的粤语歌……山下还有家富霞大酒店,里面菜色不错。有个白公馆,白先生和她夫人租下了二十年产权。”
王云山笑道:“我以前也想过,以后要住到山上去,住一辈子也愿意,但是山上的别墅太贵,我攒了一辈子的钱,也攒不够几年房租……”他眼里似乎有泪,望着空空荡荡前方,声音微微颤抖,“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善事,也从来没做过害人的事,土里来,土里去,我有脸下地见祖宗。但只要做过一件事……就一件事……我花了九年,教书行善,可那件事就像火烙一样,消不去……行差踏错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你有。”
王云山摇头:“我怕,怕挂上污名,怕坐牢,怕惩罚……”
贺川欺身向前,定定地看着他,沉声又说了一遍:“你有,有机会弥补。”
王云山看向他,半晌,一笑,眼前一片朦胧。
***
卓文端着餐盘进来了,盘子上放着三只奶渣包,两碗酥油茶。
王云山没什么力气,让他喂了一口包子,说:“好吃,好吃。还有茶……”
卓文又小心翼翼喂了他一口茶:“小心烫。”
王云山喝了一口:“好喝……味道不太一样啊,你打得没用劲。”
卓文笑道:“明天再打碗好的给你,怎么样?”
“好啊,来,我再喝两口。”
王云山又喝了两口,喝不进了,他又要吃包子,第一口咽了下去,第二口却咽不动了,顺着嘴角吐了出来,卓文拿毛巾替他擦了擦。
贺川没动他的那份,他让到了书桌边上,看着卓文坐在那里,耐心地喂床上那人吃东西,二十多年前,那人也曾这样喂过卓文。
王云山很疲惫,眼神渐渐涣散,喘了两口,似乎像刚看见贺川,说:“咦……你是……”
卓文笑着,声音哽咽:“外公,他是我朋友。”
“哦……朋友啊,好,好,留家里吃饭啊!”王云山看向卓文,笑道,“你放学了?对了,放寒假了……”
卓文说:“是,放寒假了。”
“过年啦,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让我看看?”
“明年就带。”
“不要等明年,你打个电话给她,给蒋逊,我要看真人,不要看照片,你昨天晚上看书,我看到你夹着她的照片,想她就叫她来家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