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听着一乐,“谭叔,谭乐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这两人自然是卢灿和王大柱。
港粤两地的发音,还是有些区别,港地粤语混杂了大量的闽南语,鼻音和卷舌音更多,再加上他的穿着不凡,因此,卢灿一开口,谭日士便猜到他是香江人。云厂长所谓的海外关系,大概就是他了。
“您是?”谭日士没敢正面答复。
“卢灿,祖籍石村卢氏,卢嘉锡的孙子。”卢灿笑着主动伸手,然后指了指身边那位,“我大柱叔,王鼎新老爷子的儿子。”
“噢……”谭日士一声惊叹!石村卢氏虽然已经全部搬迁离开,可是他们家族的传说,谭日士没少听说,更何况家中还有位老爷子,偶尔还会念叨两句。
“卢少……卢先生回乡了?”
谭日士在裤腿上再度擦擦手,才和卢灿相握,又和王大柱握握手。
“回去吧,带两位贵客去见见你父亲,我准你一天假了!”那位云副厂长很会来事。
“那就多谢了!”谭日士拱拱手。
尽管现在是渔网厂工人,可谭日士的那一身做派,还有着浓浓的中华传统文人的味道,谨慎、多礼,举止有方,谭家的家风,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好。一路上,他很少谈及谭家这些年的境遇,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言语中对刚刚放开的政策,很感激。
“师傅,能在前面拐个弯吗?我去称两斤栗子,买点肉。”显然,他这是想要招待卢灿和王大柱两位客人呢。板栗炖肉,是新会地方名菜。
“谭叔,赶紧回去吧。我们接上老爷子,一起回石村午餐。那边,两位老爷子估计都等得心焦了。”卢灿连忙制止他。
“那……那多不好意思!”他搓搓手。
“以后有的是机会。”王大柱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
谭家位置,属于江门老镇的粮站大院。
谭乐正跟一帮老头子下象棋,身后有人捅捅他,“爹地,回家吧,来客人了。”
眼看要赢,却被人打搅,老头子不乐意了,也没注意身后是谁,抖抖肩膀,对对面的老者招手,“来个鬼客人呐?快下快下!”
“爹地,真的来客人了!卢家老爷卢嘉锡,和王鼎新大爷回来了!”谭日士不得不提高音量,抱歉的对卢灿和王大柱笑笑。
“谁?你说谁回来了?”老头子猛然站起身,手中的几枚棋子,稀里哗啦的砸在棋盘上,回身望着儿子问道。
“卢家大爷和王家大爷回来了,这不……”他指指卢灿和王大柱。
“谭爷爷!”“谭叔!”王大柱拉着卢灿,两人就着泥土地,要磕头。
在出门前,卢嘉锡一再叮嘱,见到谭乐一定要磕头。在之前所了解的情况中,大家都听出,谭家这几十年没少受卢氏的连累。
谭家与卢家的关系,远比卢灿最初猜想的复杂。
早年,卢文锦为卢观恒入“乡贤祠”一事,被番禺举人刘华东、新会举人唐寅亮等联名告发,说卢观恒是一个商贾,没有德行不能入祀乡贤祠。
是谭镳为卢家鸣不平,他在京师会试前,给礼部上奏,称卢观恒的品格很高尚,单是做善事,就可以入祀乡贤祠。
因他的关系,光绪二十五年,卢观恒的名字,再度录入乡贤祠。
此后,谭镳逃难回乡,卢家不惜得罪官府,出手援助,为他创建新会官立中学堂。谭镳玩收藏,背后更离不开卢家支持,两家关系越走越近,谭镳本人,最终也成为卢家客卿。
卢文锦一脉人丁单薄,卢嘉锡走香江;卢文举一脉远走海外,渺无音讯。卢家剩余的产业,都是谭家照看的。
虽然这些产业最终都被没收,可那不是谭家的过错,世事如此,谭家更因此遭到牵连,每次风波必定有谭家身影。也就谭乐这老头子有着读书人的韧劲,一般人还真扛不下去。
“欸!欸!赶紧起来!现在……不时兴这个!”两人向自己磕头,谭乐伸手拉一把没拉住,谭日士拽住了王大柱,卢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