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了画中之人,怜筝顿时觉得呼吸一滞,无意识地上前,伸手抚上画面。画卷太长,莲儿伸直了胳膊高高举着,欢喜道:“你看你看,是不是你?”
杏眼薄唇,脸颊微圆,回眸浅笑,春衫鸦鬟,与她全然等高,不是她齐怜筝,又是谁?画卷右上方题诗,是用端正偏瘦的魏碑写下的,《采莲曲》。
怜筝认出了那字迹,认出了那画风,不由得声音略现低哑:“这画是从何得来的?”
叶寂然从莲儿手中将画接过,替她拎着画卷。莲儿轻轻甩了甩胳膊,笑眯眯道:“是杨姐姐说要给我画画的呢~只是画着画着,就不是我了……杨姐姐本来说要带走,但我看着好看,就留下了。”
“杨姐姐?”怜筝心里一跳,忙问,“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画的画?”
“杨姐姐叫杨墨怜……”莲儿一五一十地将去岁杨枫灵在此养伤的事情向怜筝陈明。
本以为是意外在此抓住了杨枫灵的行迹,但听莲儿讲明是去年的事情,怜筝心底略略失望,但看到那幅全身像,又浮上一丝欣慰来——“莲儿,这画儿,既然画的是我,送给我可好?”
出乎意料的是,莲儿摇了头。
怜筝皱眉:“那,卖给我可好?”非要用银钱来买的话,她怜筝公主也是不缺的,只是,如此得来,总觉得有些轻贱了自己,也轻贱了杨枫灵。
莲儿依旧摇头,眼底清明不改:“这画是杨姐姐送给我的,如果给了你,她回来找我时会生气的。”
怜筝怔了一会儿,眉头舒展开:“原来你是存了这份心思,那好——”
她踱开步子,舒了口气,偏头思忖片刻,回身倏然作笑:“莲儿,这画卷依然属于你,我给你赎身,你跟着我如何?”
莲儿半张着嘴,眼底掠过一抹讶色:“嗯,姑娘你是要赎我做丫鬟么?”
怜筝摇了摇头,伸手扶上她肩膀:“你和我很重要的人有缘,既然你叫她姐姐,也叫我姐姐吧,我便当你做我的亲妹妹。”
莲儿一愣,旋即,眼前一片蒙蒙。
~~~~~~~~~~~~~~~~~~~~~~~~~~~~~~~~~~~~~~~~~~~~~~~~~~~
水火无情,金石冰冷。
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响在耳畔跳动着,也挑动着人的神经。
惜琴蛾眉轻蹙,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千钧一发的局势,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此番对决,一着不慎,便又是天崩地坼,满盘皆输!
火光赫然映红了面颊,热浪袭来,几乎燎伤了眉眼,一如眼前局势,迫在眉睫,不可再等!
她连连后退,握紧了手中的唯一可以凭仗的武器,轻轻咬了咬下唇,不敢出手——不舍得出手。
“杨枫灵……”脑海里忽然映出来那人名姓,便好似冷水浇过,将踌躇和灼热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罢!”她狠狠一跺脚,把心一横,冲上前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脉脉斜入窗棂。
枫灵曾用了极长的时间习惯五更起来读书,后来又花了不少时日强迫着自己三更起床上朝,却用了极短的时间变适应并欣然接受这种被阳光唤醒的悠哉生活——果然,人都是懒惰的,变懒要比变勤快容易得多。
阳光明晃晃地照得眼前一片通红,她不想睁眼,径直翻过身躲开阳光,胳膊大喇喇却又轻柔地搭在另一边的床板上。
嗯?床板?
枫灵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看到的是身侧空荡荡的床铺。
于是两只眼都睁开了。
按照常理和惯例,身边应该是妻子才对,可不该是空荡荡的床板。
枫灵伸了个懒腰,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迷糊着下床飘出了房外。
一种奇怪的味道飘来,顿时,不祥的预感掠上心头,她立时猜到了惜琴所在,急匆匆向着那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