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偶尔能听见几声鹭鸶的低鸣,船上守夜的小厮有些已经开始打起盹,只有阮绵绵那间房的小窗还透着一点点烛光。
一阵细碎的脚步,伴着两下短促的敲门声。
阮绵绵从屋里开了门,就见一个黑影杵在门边,只露了一双眼睛,她对这幅装扮并不陌生,但是这来人并不是熟悉的大黑。
“你是?”她上下打量着来人,问了句。
来人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门内轻声说:“主子,您的外衫送来了。”
“怎么不是拾雪送来的?”她看着那人手里的白色外衫,虽然看不出长相,但这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去让拾雪过来。”白朔景在房内隔着阮绵绵对黑衣人吩咐道。
“是,主子。”
阮绵绵拿着外衫递给坐在床边的白朔景,让他穿上,却见他迟迟没有接过去,瞅了眼他无动于衷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白朔景。”
“嗯,不该是你帮我穿上吗?”他勾起唇角,说得理所当。
阮绵绵没想到他会有这想法,差点就脱口说出“她不会”三个字,但还是犹豫了下,她有些尴尬地看看手中的外衫。
“嗯,好歹能分出两个袖子”她心想着。
她又抖了抖衣衫,想找一下这件衣衫的前后、正反,她自己的衣裳都穿不好,就跟别说男装了,所以实在不好分辨。她脸上挂着干笑,嘴里小声嘀咕着:“呵呵,只能随缘了”。
白朔景有趣的打量着神情专注的阮绵绵,见她撑着一件宽大的外衫站在房中,娇小的身子明显无法完全举起衣衫,大半截衣料正拖在地上,她整个人被衣衫挡在后面。
“白朔景,你不是要穿衣服吗?怎么还不过来?”她举着一件料子略厚的外衫,吃力极了。
“你确定要这样让我穿吗?”他好笑的看着她手里举着的拿反的外衫,但他并没有打算提醒她的意思。
这人怎么啰啰嗦嗦的,都给你穿了,还问东问西的,不然自己穿好!她皱褶小脸一脸不满的问道:“你到底穿不穿?!”。
“嗯,穿。”
她见白朔景站起身,便让他张开手臂,她回忆了一下七乐给自己穿衣时的步骤,效仿着给白朔景穿起来。
“能怎么长这么高,果然还是自己太矮了”,她垫着脚才能够到白朔景的肩膀,“咦,怎么你手别动,往这里放进去,呃,怎么歪了,还有个袖子怎么到这里来了……”阮绵绵越穿越不对劲,一边帮白朔景摆弄着那件外衫,一边呆呆地自问自答。
阮绵绵眼看着这件外衫已经被她扯来扯去变得有些皱巴巴的,可还是没有妥帖的在白朔景身上穿好,有些懊恼道:“这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烦!”
“嗯?”他不明白地睨了她一眼,他刚刚的确听到了她说“古人”两字,是为何意?
“啊,我是想说‘果然’!果然这衣服就是麻烦啊,哈哈哈……”她抹了一把额上泛起的薄汗,是的出汗了,她举着他的衣衫摆弄了半天,对她这小身板来说是一个体力活,另一方面也是被自己的失言惊到了。
“哦,果然是麻烦。”他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分明写着他不信,其实他一直对阮绵绵的身世抱有疑虑,从他在慕容别院里把全身泛着荧光的她捞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他也派人调查过,甚至找来她府上被遣走的下人了解过,阮绵绵的确是一直在阮府里长大的,打小就没出过瑞州。可他就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主子,你这是……”他看着这家主子身上那件不成样的衣衫,一时有些呆然,何时他那极为注重仪容的主子会容忍自己衣衫不整到这样。他顺着那皱巴巴的衣衫,看到了站在在一旁,手里还拽着白朔景衣角的女人。
他脸色骤然变冷,看来主子被这个女人迷地不清,真是孤男寡女,深更半夜,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男子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从阮绵绵手中扫走了她原本还捏着的衣角,他先是将白朔景的外衫重新脱下理顺了,又齐整利索的给他穿好,满意地瞧着自家主子在他的打理下又恢复了那一身白衫俊逸的模样。
他退了步,躬身说道:“主子,属下备了马车在岸边候着。”
“拾雪,这么晚还唤你跑一趟,辛苦了。”
本在一旁看得出神的阮绵绵听到“拾雪”两字,一下晃过神瞧着白朔景道:“他是拾雪?我见过他的,上次在老宅院子里,他陪你一起来的,还吃过我的桔汁糖丸呢!”
“你自己问他。”他单手背着身后,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
“这位公子,你叫……拾雪?”
拾雪皱着一道浓眉,五官刚毅,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写着‘不悦’两个大字,他像是克制着怒火般,绷着声音道:“姑娘,在下拾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这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额,六狐、七乐、八宝、九曲、拾雪……真是好名字,好名字!哈哈哈。”她看着拾雪那张与名字极为不符的脸,叫这么一个优美的名字居然是一个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