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军对阵,陈章白马红甲驰骋于阵前,高声叫道:“我乃陈章,只请周阳五与我一战!”晋军循声望去,果然是威风凛凛,好不威猛。
周德威身着偏将军服,自阵中缓缓驰出,口中说道:“末将来请陈将军指点几招。”
陈章道:“你可是周阳五?”
周德威摇摇头,说道:“周将军说,杀鸡焉用牛刀,就派我来了!”
陈章忍住怒气,说道:“陈章不杀无名之将,你赶快回去吧,让周德威来!”
周德威道:“周将军说了,只要‘陈夜叉’胜了你,他就出来与将军一战。”陈章只气得哇哇暴叫,甩动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大叫道:“既是你要找死,也就不要怪我了!”说罢,举刀就劈向周德威,周德威见其来势凶猛,忙举铁戟架住。二人你来我往,就战在了一起。
战了十来个回合,周德威心道:这陈章倒也不是浪得虚名,武艺果然超群,刀法凌厉,力大如神!而陈章更是奇怪:这无名将领,手下工夫竟如此了得!二人你来我往,眨眼间,已是三十多个回合,陈章明显感到敌将力气渐弱,已只有招架之功了,正要施展绝技,一刀结果了敌将,周德威却突然道:“将军果真厉害!本将不奉陪了。”
说罢,拨转马头就逃,陈章大叫:“想逃,没那么容易!”拍马自后急追。陈章马快,看看就要追上,周德威竟在此时匪夷所思地在马上转过身来,高叫道:“叫你看看周阳五的手段!”轮起铁戟就砸,正砸在陈章左肩之上,陈章一声惨叫,栽下马来。
周德威飞马来到陈章跟前,一戟割下了陈章的首级,一举铁戟,挥军就向汴军掩杀过去,汴军大败,被斩首三千多级。氏叔琮弃营而遁,周德威随后追杀,一直追出了石会关,又斩首千余级。
葛从周闻听氏叔琮兵败而退,也只好率军退回了邢州。
李存贤自领蕃汉大军到达泽潞后,闻听泽州军少,便先攻泽州,却不想徐怀玉虽然兵少,但却守城有术,晋军昼夜急攻了二十多天,竟毫无所获。后来,李存贤命步军挖地道入城,徐怀玉似乎早有准备,竟亲自率亲兵于地道口截杀。李存贤见泽州难取,只得移军围攻潞州。徐怀玉见晋军解围而去,便留刘屺守城,他则亲率一军自后袭扰晋军。
李存贤正在围攻潞州,不提防张存敬救军已到,并与徐怀玉连兵一处,自背后向晋军发起了攻击,丁会又自城内杀出,晋军大败,李存贤无奈,只好率军离开了潞州。
晋军退去不几日,李罕之却突然得了重病。朱温闻讯,趁机让丁会接替了李罕之,遣人送李罕之至怀州养病。李罕之到怀州没几天,就病重不治而死了,时年五十八岁。张全义在洛阳听说他这位义兄的死讯后,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作诗慨叹道:
身悍曰混僧,心烈称摩云。
一生反复事,乱世转棘轮。
李存贤退军的路上正遇到了李嗣昭的大队援军,二人合兵一处,又杀回了潞州城下。李嗣昭一面令李存贤、李嗣本扼守天井关,一面令李存璋率军攻泽州。泽州守将刘屺见晋军势大,竟弃城而遁,李存璋兵不血刃就取了泽州。
丁会见潞州城粮食殆尽,死守不是办法,只好率军出城,迎击李嗣昭。两军大战于含口,汴军寡不敌众,被晋军击败,偏将蔡延恭被俘,丁会落荒而逃。
朱温此时已亲至河阳,闻听晋军围攻潞州,急令葛从周、贺德伦、张归厚火速援救潞州,并让人带话给葛从周道:“晋人若在高平,可围而歼之,以野战为主,不要在意潞州得失;若李嗣昭在韩店,必会扼守关隘,与我决斗,你可临战决机,不要中敌圈套。”
葛从周入晋境后,坏消息接踵而至:李嗣昭果然屯军于韩店,天井关有重兵把守,泽州已失,丁会大败,已与徐怀玉逃回了潞州。葛从周大惊道:“如此一来,潞州恐怕难保了!”只好全力攻取天井关。无奈,天井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李存贤、李嗣本又坚守不出,汴军死伤惨重。
丁会、徐怀玉在潞州闭城死守,李嗣昭令铁骑每日环城巡视,捕拿取粮汴军,又下令将城周三十里以内的庄稼,尽皆收割。丁会、徐怀玉兵少粮尽,且又援军无望,只得弃城宵遁,奔赴壶关。李嗣昭早就令符存审在此埋伏,见汴军逃至,符存审率伏军大举冲杀,汴军死伤惨重,丁会、徐怀玉仅率少数残军逃回了大梁。
葛从周闻听潞州已失,只得下令回军。
李克用闻报李嗣昭大败汴军,复取潞州,不禁大喜,即以汾州刺史孟迁为昭义留后、潞州刺史。
消息传至河阳,朱温大为恼火,正欲责罚诸将,突有陕州使者求见,说是陕州牙将李蕃杀了陕州节度使王珙,打算归附朱温。朱温大奇,忙问使者详情。
原来,王珙虽然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才兼文武,颇有大志,然而,为人却极为暴虐,不但惨苛无情,而且残忍好杀,视人命为儿戏。不论是宾幕将吏所属,还是妻孥宗属至亲,一言不合,则五毒并施。再加上他对百姓盘剥聚敛,致使州民皆不堪其命。因此,州内人人惕惧,个个忧心。牙将李蕃素为王珙所倚重宠爱,就因为一点小事,李蕃稍有违逆,王珙就对他破口大骂,一顿暴打,自此,李蕃便一直怀恨在心。近来,王珙与王珂为争河中,互相攻伐,而王珙屡屡败于王珂,使得军心涣散,部伍离心。李蕃便趁机谋杀了王珙,主动向汴州归附。
朱温天上掉馅饼,白白地捡了个要地陕州,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上表朝廷,奏请以李蕃为陕州节度使,昭宗见是朱温所奏,当即就允准了。
不想,李蕃自为陕帅后,竟然更为暴虐,甚至较王珙有过之而无不及,军士们不禁大为失望。许州人朱简,字德光,时为都将,素为军士所爱戴。朱简见李蕃不得人心,竟又趁机将李蕃袭杀了。
朱简杀了李蕃后,连忙遣使禀报朱温,并表示愿意归附。朱温不但没责问他袭杀李蕃一事,而且还又重新上表,保奏他为陕州节度使。
朱温自河阳刚一回到大梁,就接到了滑州报来的噩耗:宁远军节度使胡真病逝了!
胡真原为江陵县令,朱温为黄巢都将时,将其俘获,自那时起,胡真就一直跟随着朱温。由于他深悟吏治之道,用兵打仗颇具韬略,因而屡建军功,很快就成了义军中的名将,并跻身于朱温帐下“十虎将”之一,深得朱温的信重。故而,在朱珍雪夜取得滑州之后,朱温首先想到的就是让他坐镇滑州,胡真也因此而成了朱温麾下第一位官至节度使的亲将。滑州北翼大梁,紧邻魏、郓,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但诸侯之兵久闻胡真之名,故而谁都不敢轻易犯境,这才使得大梁北边一向安然无虞,胡真可说是居功阙伟,官至宁远军节度使、检校太保。没想到,他刚过不惑之年就突然早逝了,朱温心内自然是又痛又惜,不过,他更为关注的还是让谁去镇守滑州要地。几经思量后,才决定让朱友宁、谢瞳共同去镇守滑州。
此时的汴军已连经大战,消耗过大,朱温于是决定暂不出军,足足休整了三个月。三个月后,朱温本想亲率大军攻伐李克用,但敬翔却说道:“晋人复得潞州,士气正盛,不宜轻伐。刘仁恭大败之余,士气低落,不如先取沧州。”
朱温依其所言,大集兖、郓、滑、魏四镇之兵,共计十余万人,以葛从周为主帅,蒋玄晖为监军,大举北上攻伐刘仁恭。
葛从周领命后,率大军浩浩荡荡地渡过了黄河,一鼓而下德州,斩刺史傅公和,随之北上,进围沧州。刘守文见汴军势大,连忙遣使飞报于刘仁恭。
刘仁恭接报后,当时就要亲率大军救援沧州,掌书记马郁提醒道:“主公若救沧州,幽州必然空虚,若晋军来袭,该当如何?”
“葛从周以十万大军攻我沧州,怎可不救?沧州若失,幽州定然难保。不过,马书记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这该如何是好?”刘仁恭一脸愁容。
马郁道:“主公何不遣使太原向晋王修好求援呢?”
“什么?向晋王求援?真是匪夷所思,马书记莫不是消遣本王吧?”刘仁恭的一双三角眼瞪得老大,几乎全是眼白。
马郁正色道:“属下怎敢消遣主公?”
“晋王最为恼恨的就是本王了,他又怎会答允呢?”刘仁恭连连摇头,“先生何必劝我自讨没趣呢?”
“不然!”马郁手捋着刚刚蓄起来的短髯,“所谓彼一时,此一时,晋王心腹之敌乃是朱温,他是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朱温吞并河朔的。依属下看,只要主公卑辞厚礼,晋王肯定愿意修好,说不定还会出兵相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