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程瑶,谢韫清对桔梗道:“你帮我留意一下两位表小姐那边的动作,有什么异样都和我说,注意不要让别人发现。”
桔梗和青萝一样,都是稳重的性格,轻声说道:“奴婢知道了。”
接下来几日,谢韫清依旧早上去东林书院读书,晚上才回来。休沐时便和罗慧心、高秀仪几人相约举办赏花宴,或是一同去首饰铺子挑选首饰。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只知纵情享乐、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
只是夜阑人静的时候,谢韫清总是想到那些血腥惨烈的场面。亲人们身首异处,乖巧懂事的端儿在她的怀中痛苦的咽气,小小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而她的仇人们却个个锦衣华裘,踩在亲人们的尸骨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张狂的笑。
谢韫清仰头看着纱帐,没有半分睡意。
她想到了靖国公府的未来,靖国公府是躲过了一劫,虽然眼下是没有了兵权,但那又怎么样。最多再过两年,南秦便会发兵攻打大周。天子已经把大周大部分兵权收了回去,不少将领都已经老年迟暮,身上病痛也多,再加上对天家的无情感到心寒,不愿意再去领兵打仗。
只有父亲,还满怀豪情壮志,一腔热血,甘愿领兵前去南境抗击秦兵。
天子那时对父亲委以重任,父亲不负众望,把秦兵击退,不仅收复了被秦兵占领的五座城池,还攻占了秦兵三座城池。秦兵被打得节节败退,元气大伤,不久就派使者前来求和。
谢家因此役,重新成为了大周最炙手可热的权贵。谢邕依旧是那个手握重兵的柱国公,受臣民仰望的大英雄。
随着谢家重新涉入朝堂,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皇子王侯,都开始蠢蠢欲动。
前者是想着谢家还有一个三公子,年少有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到谢家,结一门好亲事。或者谢家的小姐,最受靖国公的宠溺,若是娶了谢家小姐,对自己家族肯定大有裨益。
后者都是些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想拉拢谢家,为自己平添羽翼。
谢邕虽则粗枝大叶,却并不是没有心机的莽夫,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因此无论是谁想把女儿嫁到谢家,或者是想娶了谢家的女儿,他都没有答应。
甚至是皇子们再夺嫡争储,谢邕也毫无站队的意愿。
在谢邕心里,他本就是效忠皇室的,无论哪个皇子登基,与他而言,都并无不同。
然而那时候的谢韫清心里眼里都是萧昱,一心想嫁给萧昱的她完全把谢家的安危和立场抛于脑后,带着满心欢喜嫁给了萧昱。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灭顶之灾。
谢韫清睡不着,赤足走到镜子前,与镜中那个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容颜是她极其熟悉的,然而那人眼中波澜不惊,无喜无忧,又仿佛十分陌生。
谢韫清指尖粘了一点胭脂,在镜子上慢慢涂抹着。
父亲这些日子,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但是眼底到底是有些落寞的。
所谓老骥伏枥,英雄迟暮,大概就是这样吧。身为一个武将,不受天子重用,反而得在府中养老,让一个心系家国的将士心情如何能平静?
镜子已经是一片嫣红,谢韫清看不到自己的脸了,才拿起手帕擦着手指。
萧家亏待谢家的,她总要一点点讨回来。
天子当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谢韫清想到一张年轻张扬的脸,她应该去会一会这个让天子也放心不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