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新消息,成立了满洲国。”徐德龙说,在丁淑慧再三追问下,他准备夜晚被窝里的谈资提前讲述了,说出警察夜晚放爆竹的真相。“好,我告诉你们!”
“满洲国?”徐秀云觉得奇怪,这国家也走马灯似的成立,“那个中华民国呢?”
“天知道咋回事。”徐德龙也没搞懂,谁搞得懂啊,民国有好几位总统,也赌钱一样不停地调风,轮流坐庄。国家大事搞不懂,女人肚子疼的原因他还是清楚的,随着鞭炮声响,那天夜里徐记筐铺黑暗中突然有人“哎哟”一声。
“疼啦,秀云?”徐德龙惊醒,急忙爬起来,喊道,“淑慧,赶快点灯!”
“肚子疼……哎呀……”徐秀云呻吟道,能忍住她不会叫,尤其在深更半夜,“太疼啦,我挺不住了。”
丁淑慧摸索到火柴,点亮直接粘在炕沿上的半截蜡,问:“疼得邪乎(厉害)吗?”
“嗯呐,又像上回……”满脸淌汗的徐秀云说,“一蹦一跳地疼,八成是要生啦!”
“咋整?”徐德龙搓着双手不知所措。
一个怪胎满洲国无痛分娩吗?一定不会!东北冰冷的冻土地在那个阴谋的日子阵痛,麻木的国人没听或是听见也像徐德龙一样束手无策。
那一时刻,丁淑慧比丈夫冷静有主意,她说:“德龙,快去接老牛婆。”
“哎哎!”徐德龙穿衣穿鞋戴帽子,拎盏马灯急遽出筐铺。
亮子里镇夜半零星的爆竹还在响,烟花升空炫目。徐德龙望望天空,一闪一烁的马灯光随着他急匆的脚步从一条街道转向另一条街道。忙中出差,徐德龙走错了地方,举起马灯一看是铜器铺幌子:长方形木牌上面镶嵌着铜锁、铜箱包角、铜合页、铜碗。忙中出错,找差了行当门,徐德龙继续寻找,一个青砖矮屋门前,举灯照到方正正的木牌上面的字:曹氏收洗。
片刻,老牛婆曹氏便跟徐德龙匆忙走到街上,她问:“你屋里的(媳妇)觉咋地?”
“肚子疼,折腾呢。”徐德龙回答。
曹氏望眼腾空而起的一簇烟花,借题发挥道:“这世道也像你屋里的似的折腾,这个国那个国的……徐老板,今晚爆竹崩出哪个国?”
“满洲国。”他说。
“一脚没踩住,打哪儿冒出个满洲国来!”曹氏把一个特别的历史事件和她的收生行道说在一起了,话很糙。想一想,改朝换代和女人生孩子的事儿真差不多!
“快走吧,曹婆婆!”此时的徐德龙可没闲心关心时政,徐记筐铺炕上产前阵痛的徐秀云,才让他千倍地惦记。
接生婆曹氏为徐秀云检查,简单到只摸肚子,耳朵叩诊——贴在肚皮上听听。接生无数孩子经验积累几箩筐,找一个同面前产妇对上号的不成问题。
“曹婆婆,咋样?”丁淑慧急切地问。
曹氏没回答,看了眼徐秀云,问:“家有蜂蜜吗?”
“有,有。”丁淑慧去找蜂蜜,一罐子,有一段时间德龙肠子干涩管道需要润滑,程先生出了这么个喝蜂蜜的方,果然见效,剩下半罐荞麦蜜虽然不及椴树蜜好,总归是家有蜂蜜,她马上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