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每一个角落,明明没有很高的音量,却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整个大殿,皇帝竟然不自禁地向后仰了仰,躲避这个年轻男人身上锐利的威压。
“你……”皇帝抬了抬右手,又放回桌案上撑住身体:“把奏折呈上来。”
孙知良上前一步,从太子手中接过那本奏折,递到了皇帝案头。皇帝翻开第一页,看到了蔺既明代笔,茅绍均口述的那一句。
臣孤直罪臣茅绍均,请以德彰六大罪,为陛下臣之。
皇帝垂眸看着这一句,笔力遒劲,撇折弯钩处用力颇狠,似乎是一个人扭曲呐喊的面容。
他没有再往下看,伸手压住了这句话,抬起脸来:“茅绍均为什么被处死?”
太子取出了第二封奏折,翻到某一页递了上去,道:“曹德彰曾经拟定广西叛将的罪名,请父皇御笔批准,茅绍均的名字混迹其中,而那时,父皇已经知道他假意投诚的原因,并且亲口赦免了他的罪过。”
皇帝看着曹德彰,问道:“他说的是实情吗,曹卿?”
曹德彰哆哆嗦嗦地跪在阶下,平日里的巧舌如簧此刻完全失去功用,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帝平静地移开目光,又看向太子:“那么,你希望朕怎么样呢?”
太子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没有低头,反而直直看着皇帝的眼睛,站起身来,将那卷圣旨举到了皇帝桌上:“儿臣肯请父皇,将佞臣曹德彰抄家革职,追查余党,并下旨为茅绍均正名、为赵东池正名、为杭子茂正名,为所有遭他迫害,被他诬陷的朝臣正名。”
皇帝亲自动手展开那卷圣旨,那是一道处决曹德彰与曹党的圣旨,列举了曹德彰的所有罪名,万事俱备,只等他盖上传国玉玺。
但是他没有动,反而又看向太子:“除了这个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圣旨,需要朕用印的吗?”
太子摇了摇头:“没有。”
皇帝皱起眉头:“你大动干戈,只是为了处决他?”
太子点了点头:“是,儿臣恳请父皇处决奸臣,以安英烈之魂。”
皇帝道:“你知道逼宫的后果是什么。”
太子抬起手,将冕冠从头上取了下来,放在皇帝案头,又后退一步:“儿臣知道。”
皇帝紧紧皱起眉,震惊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道:“儿臣自知不忠不孝,无颜为天帝之子,帝国储君,愿自请废黜东宫之位,只求父皇处决佞臣。”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冷笑起来:“你以为朕不敢废了你吗?”
太子平静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央之内,四海之中,父皇贵为天子,何来敢与不敢。”
“好!”皇帝大喝道:“孙知良,取传国玉玺来,他既然如此要求,那朕就遂了他的意!”
九公主大吃一惊,急忙出声阻止道:“父皇,万万不可!储君乃天下根基,父皇此时废储,无疑是动天下之本。”
皇帝的目光移到她脸上,眉梢眼角都凝着肃杀的冷意:“太子今日的行动,你也参与了吗?”
九公主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皇兄今日之行,儿臣全程参与,全部知晓。”
皇帝重重哼笑:“好,朕的好儿子,好女儿!枉费朕平日对你百般娇宠,你今日如此作为,对得起朕吗?”
九公主毫不示弱地昂着头,大声道:“今日儿臣对得起父皇,就要对不起全天下,两相较,孰轻孰重,儿臣宁可做不孝之人,也绝不会不忠于大央!”
“秦韫玉!”皇帝喝到:“朕即天意,朕即大央。”
九公主道:“天意是万民之心,而非皇帝天子。”
皇帝正要张口,站在殿外吴卫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奏禀道:“启奏陛下!”
皇帝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盯住他:“滚出去!”
吴卫在帝王的怒气下浑身一抖,急忙跪倒:“陛下息怒。”
孙知良在此时取来来传国玉玺,皇帝单手接过,又问太子道:“今日朕允了你的请求,遂了你的心愿,只为曹德彰一人,与这个皇位,与大央江山失之交臂,你可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