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起了身。
没有黑暗了,她也该走了罢。
悬窗大开,幔帘随风轻舞,雪白裙裾移动,在踏出屋内的临走之际,从身后的床上传来一声特别含糊不清的声音。
那人回头。
却是一片沉寂——
只当多心,欲要走出去时,清楚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那个人立即停住了脚步。
睡着的美人并未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句话,已经足以让这位轻轻进来,又轻轻离开的人心底漾起了无尽悲哀又感受美好的情愫,是可以低头浅笑化解难过的甜蜜。
因为她说,
“央……卫,央。”
这只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原来,在梦里,能让这位坚强的美人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只有一个人。
谁都不知道这里来过谁。
只要来的人不曾说,便谁也不会知道。
永久地守住了心底的秘密。
就让它深重而遥远地埋葬在往事里,然后,让爱情一点点重生,又重新开始。
渐渐黑夜退去,鱼肚泛白的晨际恍然出现,过了不久,外边推门而入的细微声音响起,在这空荡的屋内听得格外清楚。然后是宫女绿蓉端着新的花簪走了过来,她站在枕畔对美人轻轻唤道,“二小姐,天亮了。”
沈淑昭在半醒间睁开眼,之后,她勉强坐起了身子,面上还稍显朦胧惺忪,白色的绫罗寝衣将她前段时日突受打击的苍白脸色衬托无疑。她全然忘记之前做的是何梦境了,人总是这样。
但是她记得这一个沉梦……恍若一世漫长。
可那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事罢。
因为她已经毫无印象。
绿蓉一边伺候着沈淑昭起床,一边对她谈起了今天的事,“二小姐,你可知今日太后要在御花园宴请众妃赏花?听说这一次有太后在,即使是称病的妃子都必须出席,连之前久避世的皇后娘娘也如此。”
沈淑昭装作漫不经心地听她说起后宫事宜,心底却愈来愈沉重。太后现在做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了,是下马威也好,是试探其他家族也好,她都已经累到极致,不想再去多问了。只是在那片看似还很遥远的御花园中,里面的人不久之后也会出现自己吧……
躲了那么久,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去。
那些旧人旧地旧事,都好像劫一场在前方等着她。
沈淑昭暗自攥紧了珠钗,即使心里在发抖,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仍要作出无坚不摧的模样才行。入宫对于她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入宫后谁还选择依然站在她的身边。
绿蓉为沈淑昭穿上衣裳,当她转身去寻二小姐的娟帕时,突然止步,接着她发出了疑问:“哎呀,小姐的娟帕去哪了?”
沈淑昭对着妆镜不动声色地梳理着她的鬓发,“不过是件小物,丢了就丢了,不必去多寻了。”
绿蓉只好答道:“……是。”
九月。
皇宫随着李崇命案的落幕,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
就在此时,从宫中不知何处传来一个传言,听说皇上近日心情乏闷,一直久不入后宫,冷落众妃,即便是近来最得宠的顾嫔都在万岁殿探皇上时吃了闭门羹。
圣上到底怎么了?
一众内侍宦官急得没有头绪。
难不成是厌倦了后宫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