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笑笑。又与他坐了一会儿。便就去寻封君扬说朝阳子等人要走之事。封君扬听完只是拿眼瞥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先是温大牙与傻大。现在又是你师父与义兄。接下來会是哪个。鲁嵘锋是我的人。朱振等人与你交情沒那么深厚。这么算來倒是沒得旁人了。不会该是你自己了吧。”
辰年与他对坐。静静看他片刻。这才说道:“我现在真沒想逃走之事。”
封君扬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辰年只得又道:“阿策。我们需得尝试着相互信任才是。”
封君扬看她两眼。方笑了笑。道:“好。我信你。”
泰兴水军一直在那江中岛上按兵不动。也不知在等些什么。封君扬落在后面的大军却是很快赶到。与郑纶合兵一处。在宛江沿岸设防。将泰兴水军牢牢盯死。很快。江南水军也从清湖出发。往宜平而來。瞧这情形。泰兴水军若不想战。唯有退回泰兴。
十月十六。慧明与朝阳子一行人从宜平启程前往盛都。辰年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宛江渡口。眼看着他们登船而去。这才打马回转。封君扬瞧出她心中也是不舍静宇轩等人。便就劝道:“待宜平事了。咱们就回盛都。到时就又能见到了。”
辰年轻轻点头。回头瞧了一眼那远远跟在后面的亲卫。策马靠得封君扬又近了些。这才轻声问道:“芸生可有消息。还一直在拓跋垚那里吗。”
见她终于肯谈及这些事情。封君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答道:“是。”
辰年不觉微微皱眉。“这拓跋垚也是奇怪。把芸生劫去快有三年。却迟迟不肯立她为后。也不知心中做的何种打算。”
封君扬道:“也是涉及到鲜氏内部的权势之争。究其根上。还是鲜氏新旧势力的争斗。”
辰年沉默片刻。又问道:“可你与芸生还有婚约。该如何解除。”
封君扬笑笑。道:“不外就是两个法子。要么贺家寻个借口。解除婚约。要么就是我提。”
辰年不觉奇道:“你要怎么提。”
封君扬含笑瞥她。答道:“实话实说呗。我瞧上别的女子了。要娶她为妻。所以只能做个负心汉。与贺家姑娘退婚了。”
“这样不好。”辰年思量片刻。才又说道:“过了年。你满了孝期。到时势必要提婚姻之事。芸生既还在鲜氏。贺家自会想法子退婚。这样一來。不论是对你还是芸生。都更好一些。”
她这样全然为他考虑。封君扬心中只觉欢喜。应道:“好。我听你的就是。”他停了一停。忍不住想趁热打铁。试探着问辰年道:“那你呢。什么时候写个和离书给郑纶。”
“和离。”辰年略有些意外。
“不是和离是什么。难不成还要他写休书给你。”封君扬问道。
辰年被他问得无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事还须得与郑纶一起商量才好。毕竟是与他有关。”她忽地记起那日郑纶在城楼上与她说的话來。不禁微微垂头。低声道:“其实不论是和离还是休妻。传到后世。你怕是都要落个抢夺臣妻的名声。与你。与他。都不好听。”
封君扬有意要她心生内疚。闻言就轻哼了一声。道:“不好听也沒法子。谁叫你之前做事不考虑后果。只为往我心口戳刀子。竟将婚姻大事视作儿戏。”
辰年瞧封君扬面色不好。出言解释道:“我那般行事虽然莽撞了些。却也不全是为了与你赌气。我那时只想着反正也不会有人再娶谢辰年。伤得不过只是谢辰年的名声。至于郑纶那里。待日后他有了心爱之人。给我一张休书便就是了。”
“嗯。你是想着舍身取义。怜悯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唯独不心疼我一个。”
辰年听出他话里的酸意。辩解道:“他们不是毫不相干的人。他们在我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清风寨。我沒能护住清风寨。就想着怎么也得把这些人护住。”
封君扬知清风寨是她的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辰年。清风寨之事。确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沒想着它对你能有这般重要。”
辰年淡淡笑了笑。摇头道:“和你无关。莫说是你。便是我自己之前都不曾想到。我以前只当那不过是我落脚的地方。待失去了才知道。那是我过去十六年的生活。”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來。就这样默默行了片刻。封君扬正想寻个话头引辰年说话。不想辰年却先转过头來看他。笑着与他说道:“阿策。你帮我圆个心愿。好不好。”
她笑容明媚灿烂。仿若夏日里倾泻而下的朝阳。照得他心头一亮。想也不想地应道:“好。”
辰年道:“你帮我安置好那些流民。叫他们能在江南安居乐业。可好。”
封君扬含笑看她。点头道:“好。”
辰年的唇角上终于又往上翘去。瞧她这般。封君扬心中也不觉欢喜起來。两人却都沒再说话。只一路并辔而行。待回到城守府。已是过了晌午。封君扬有军务要去处理。辰年也压了不少寨务。两人在前院分开。一个去了正厅。另一个却转去了书房。
因着温大牙不在。辰年顿觉出那寨务的繁杂來。她找了鲁嵘锋与朱振等人过來。几人直忙到天色转暗。这才能停下來歇口气。外面有侍女送了糕点进來。辰年料到定是封君扬所送。忽地起意过去看他。便就叫鲁嵘锋等人先吃些糕点歇一歇。自己却悄悄地往那书房寻去。
走至半路。不想却与郑纶走了个碰头。郑纶微微一愣。看辰年两眼。淡淡唤道:“谢寨主。”
这还是自郑纶带兵來救宜平后。辰年第一次见他。上一次夺宜平时。他们两人也算曾并肩作战。后又经历婚嫁一事。辰年更觉此人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她向他笑了笑。随意问道:“你刚从你家王爷那里出來。”
郑纶略略点头。却是转头吩咐了身后的两个亲卫自行先走。然后才问辰年道:“谢寨主若是有空。可能陪郑纶走一走。说几句话。”
辰年本就觉得婚嫁那事全是她行事鲁莽。为人反复。才会牵连到郑纶身上。心里先对他存了几分内疚。听他这样要求。便就轻声应道:“好。正好我也有话要与郑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