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遇刺,宫中得皇上口谕,食素七七四十九日,各宫须素服抄经以慰太子在天之灵。素花白帷幔把景国王宫染成了死寂的惨白,高僧日日夜夜不停的诵念之声,成了唯一的调剂。
而慕容旭的宫里,却抗旨不尊的传出了不该有的幽怨之声。
洞箫本凄凉,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霓裳披散着头发,苍白了容颜,干涸的嘴唇因为严重缺水而皲裂开了,消瘦的身形,颤颤巍巍甚至拿不住手上那支轻巧的洞箫,即便这样,她还是美的让人心碎,像残破了双翅的蝴蝶,用生命舞出最后绚烂。
但是霓裳的箫声中却没有悲戚,没有怨恨,低沉的吹奏之中,只有一种莫名的平静和一股女人淡淡的忧伤。
“够了。”慕容旭的声音出现的总是那样有伤风雅,硬生生将一曲箫乐截断了,留下尴尬的余音在夜色之中回荡。他从袖中掏出一瓶精致的瓷瓶,放在了石头之上,光亮的表面在月光下反射出一层异样的光晕,“对不起,我能做到的就是让你死的并不那样痛苦。”
霓裳的身形没有因慕容旭的话有一丝动摇,只是轻巧的转过身,拿过了那个小瓷瓶,“痛苦不痛苦又有什么关系,终归是一丝,又何必在乎。”
她不再容颜焕发,细腻的肌肤上多了一条鲜明血痕,没有一个美人能容忍自己不再美丽,但是霓裳不然,她分外的平静,从眼里到心里,早就看透了,想通了,所以那时候的方侬才会认为她的眼神和慕容蝶衣太过于相似,早就历尽沧桑而脱离了。
“你可以恨我,但是我不能救你。”慕容旭的话有些矛盾,但是计划从开始之初就是这样设定的,不管事情成功与否,她都必须要死,因为他容不下。
“我知道,起码你没有骗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霓裳不由的陷入了回忆,不再光彩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还带了几分甜蜜,“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这条命就是你的,你对我说,我要为你而死,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是在做梦,而且这个梦再也不会醒了。”
慕容旭并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女人,他宁愿被人憎恨,起码那不是他的事,“我救你是因为你和方翎相似。”
“你说过,我明白,但是我死得其所,太子确实是我杀的。”霓裳拿着手中的瓷瓶,轻轻的摇了摇,似乎再想这瓶小小的毒药究竟能在多短的时间内杀死自己,慕容旭既然说不会痛苦,那就一定不会痛苦,她相信,“如果你真的觉得有愧疚的话,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
“我想要你的那只金钗。”霓裳仰头看着他,平静的眼中竟忽然多了几分期待。
慕容旭并没有因为这个即将为他的计划而死去的女人而产生一丝怜悯,他没有说话,却坚决的摇头拒绝了。
“果然她不要的东西,都不能给我吗?”霓裳眼中的期待一分分静静的黯淡了下去,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了,可惜偏偏还有那样一丝的不甘心,而现在算是彻底死心了,“我并非想要夺走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只不过不想再看着你总对着这金钗伤神。”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慕容旭没有一分感动,反而冷眼相对。
“阿侬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如果你不弄清楚她为什么恨你,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霓裳想要伸手去最后触碰面前这个男人,但终究还是悻悻的收回来了,她越过慕容旭静静的往着房中去了,慕容旭为她准备了华裳靓妆,她自然是要带着这份最后的礼物离去的,“尽管我不希望你得到她。”
门关上了,那最后一句话,恐怕慕容旭也没有听到。
月色依旧,慕容旭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早就碎成了两半的洞箫,抬眼朝着屋内烛光下的人影望去,终于摇头离去。
而屋内,在慕容旭的身影离开的那一刻,灯灭了。
“把尸体处理好,不准备让任何人发现。”慕容旭没有回头,但他也已经感到了什么。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