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对待动摇国本的姚家,隆庆帝没有再像上次处理邱大同的事情一样,点到为止不牵连其他,而是顺藤摸瓜,一力彻查下去。
汾阳王就是权势再大,也终究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盘根错节的势力,在隆庆帝的不懈努力之下,在萧稷的暗中“帮助”之下,终于一点一点地暴露了出来。
隆庆帝这才惊觉,他曾经无比信任如今十分防备的臣子,这些年来在暗地里竟然积聚了如此雄厚的势力,几乎能够和他这个一国之君分庭抗礼。
身下的宝座不稳,是隆庆帝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激愤惶忧之下,隆庆帝根本就没有心思静下来从长计议布局安排,当朝震怒,对于胆敢染指他的江山的罪人严惩不贷。
而且还在大朝会时,重提邱大同一事,当廷训斥汾阳王识人不明,举荐了这样的蠹虫庸才。
汾阳王被隆庆帝的突然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着一众朝臣,自然是只能跪下请罪。
当然,顾忌着当年的事情,在惩治不安分的臣子时,隆庆帝并不敢一上来就把矛头直指向汾阳王,而是选择先断其臂膀,妄图先削弱汾阳王的势力,再一举制胜。
汾阳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隆庆帝没有彻底和他撕破脸,他也愿意表面上装聋作哑,以多余留出一些时间来供自己谋划。
毕竟,他如今还在隆庆帝的地盘上,又未曾发展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而且西凉王室内部,也不是全都由大公主玳珠掌控。
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时间,看谁最先布控好,算无遗策,笑到最后。
汾阳王根据潘玉儿传递给他的那些消息,私下里找到相关人士,游说策反,妄图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之下,将隆庆帝不光彩的夺嫡过程公诸于世,让他不能再占据君王的便利,对他各种打压。
同时也根据潘玉儿的供述,将隆庆帝隐藏的实力一一找出来,着手对付,各个击破。
既然隆庆帝想要砍断他的左膀右臂以掣肘他,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将这位表面上仁义厚德的“好”皇帝的伪装全部逗撕破,赤条条地暴露在世人面前。
双方虽然都没有直接的大动作,看似只是隆庆帝在借机整顿吏治,然而参与其间的人都明白,隆庆帝和汾阳王这对曾经投契无比的君臣,这回终于撕破了这些年来辛苦维持的伪装,立场鲜明地走到对立的位置。
朝臣惶惶不安,他们的家眷自然也无法安宁。
白氏得到消息后,急忙派人去芷荷院传了冯淑嘉到颐和堂来说话。
“当初的你说的不错,你们父亲此时留在边关,反而是件好事!”白氏想起当初,就忍不住一阵后怕,“这要是当初你们父亲回来了,无论是忠君还是报恩,被人诟病都还是小的,只怕还会引来双方的猜忌,难以在朝中立足。稍有不慎,甚至会引来灭顶之灾……”
当初隆庆帝对汾阳王有多信任和倚重,如今两人的剑拔弩张就让大家有多惶恐不安。
所谓的君臣投契,也不过如此而已。利益当前,这两人都是能够连情义节操都抛弃不顾的人。
白氏脸色苍白,握紧双手,喃喃感叹道:“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如何,咱们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不行,你们姐弟几人绝不能有事!”白氏腾地站了起来,急声道,“不如趁眼下双方还未撕破脸皮,我先把你们姐弟几人送到乡下避难,免得到时候张惶无措!”
白氏本来对这些事情颇不关心,隆庆帝最开始采取行动时,她也像大家一样以为这不过是正常的整顿吏治。
然而冯淑嘉从寿阳公主府回来之后,却忧心忡忡地告诉她,寿阳公主隐约暗示她说,被隆庆帝整治的那些人都和汾阳王有关,而且与之结党营私,胡作非为,窥伺朝政,早有不臣之心。
白氏想到远在边关的冯异和膝下的儿女,再也不敢糊涂过日,慌忙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隆庆帝正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汾阳王野心勃勃,意图颠覆朝纲、取而代之的行径,以获得民心相向呢,当然会吩咐在办案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将所有祸事的根源都指向汾阳王。
于是这一圈打探下,白氏再也不能安坐了。
夹在猜忌成性的隆庆帝和意图谋反的汾阳王之间,冯异作为臣子和学生,能讨得了好好才怪呢。
冯淑嘉白氏忧急难安的模样,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温声劝慰道:“母亲不必如此惶惶不安,眼下大局还由圣上掌控,乱臣贼子尔,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值得如此忧虑。”
前世隆庆帝直到去世,都没有识破汾阳王的野心,驾崩之前,还特意下诏叮嘱其尽心国事,辅佐幼帝。
今生有了她和潘玉儿的参与,萧稷又因此而提前采取行动,终于让这对貌合神离的君臣互相猜忌,在活着时就把该了的恩怨都了结了。
冯淑嘉不急不缓,神情镇定,白氏也因此而慢慢地冷静下来,重新安坐,饮了一盏茶,道:“还是先送你们回乡下吧。”
见冯淑嘉张口要反驳,白氏抢先一步道:“你放心,乡下老家那里,母亲一切都会安排好的。家里如今是你大嫂当家,只要使够银子,她必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冯淑嘉无奈失笑,她根本就不是担心这个。
“母亲,父亲秉性忠厚,就算是他如今人在京城,也绝不会做出那等叛君之事。至于报恩,能在每年清明给汾阳王上柱香,别人就会夸赞他不忘旧恩的。”冯淑嘉只得耐心劝慰道,“所以母亲你完全都没有必要将我们姐弟送去乡下。”
隆庆帝不会任由汾阳王谋逆篡位,萧稷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家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的。
所以,此战汾阳王必败!
她当初之所以阻止冯异回京,担心的不是冯异在隆庆帝和汾阳王之间的痛苦抉择,而是不希望他和萧稷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