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没有回答,只依旧凝望他。
苏浮白感觉有点不大对。那种目光说是清明,却又不大清明,看人如同隔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
尤其眉心间那一点红痣,殷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
怪怪的。
下一秒,莲池忽然伸出手来,翻手扣住他的手腕。苏浮白猛然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子一轻,竟是如同重新坠入了沉沉白雾里——
他的膝盖骤然挨着了坚硬的石板面,再抬头看,只看见上方有一足有七八人高的佛像端庄而立,唇角含笑,素手拈花。
四周不曾点灯,尽皆是昏暗的。亮的仅有月光,它们自门外一丝丝一缕缕溜进来,勉强照亮了一小半屋子。香炉中还有三根仍未燃完的香,灰白的烟雾蔓延向上。
这场景,倒有些眼熟。
是了——这不是莲池素日里最常待的佛堂?
苏浮白与他在一处时,佛堂这种地方也常来。只是那时他二人还保持着纯洁的道侣关系,来此处也不过是看着莲池打坐念经,至于多余且没必要的肢体接触,那是半点也没有的。
莫说是肢体接触了,二人甚至连同桌用饭也不曾有过。毕竟莲池平日辟谷,不辟谷时也只食素,而苏浮白……
苏浮白什么都吃。
苏浮白想了又想,能想到的最亲近的一次,也只是他快要跌倒时,莲池拽住了他的袖子。
唉,那时的过往多么美好。
苏浮白惆怅地想。
要不是那一日,莲池忽然要握他的手,他也不至于那样落荒而逃……
如今,看到这佛堂,他竟还有几分怀念。
还不等他追忆完往昔,就听见身后有动静。扭头看去,正是一身缁衣、宝相庄严的老相好。
老相好眼眸极深,一言不发,凝望着他。
苏浮白瞧着他,就知道那所谓的现场化形的说法是定然骗不过去的,率先解释“莲池大师,这都是误会。我本是人修,是意外误食了化形丹,这才——”
话音未落,莲池却一手将他拉过来。
“苏谈,”他道,“佛不渡我。”
苏浮白察觉对方眼睛里有异样的血红。他仿佛不是那个清静出尘的佛子了,倒像是用冰强行封印的一盆火。
如今,冰化了,那热度便再也压抑不住地溢出来。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莲池方才喊的,分明是他戴面具时的名字!
他怎么认出来的?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
苏浮白七魂六魄飞了一半,下意识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脸。但莲池锢着他的手腕,他着实碰不到,这一瞬间简直弱小无辜又无助。
莲池这显然是要走火入魔!
苏浮白还不想以身饲魔,前面选人时他有多笃定,这会儿就有多悔恨,甚至恨不能将自己当时脑子里的水都给晃出来。
——他怎么会觉得,佛修会是最安全的那一个呢?
剩下两个人疯归疯,也不至于像莲池这样,居然将他按在了佛堂桌子上啊!
这可是清静出尘的佛堂啊!
苏浮白头嗡嗡响。
他的脊背紧贴着桌面,整个人还穿着那一身湿透的白衣,冰冷黏腻,紧贴着皮肉。莲池的手也是冰冷的,沿着他侧颈的线条一点点下滑,教他整个人都瑟瑟发起抖来。
老相好制着他的双腿,不教这人将双腿紧紧蜷缩。头顶上那一尊大佛仍旧居高临下,慈眉善目,含笑凝望着这一幕。
而佛子则覆身于上,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