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小说网

第六十四章 只身救人（第1页）

抗税事件因舜地百姓的齐心协力而取得了暂时的胜利，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进财和王秀才回到村中仅仅只过了十多天，王秀才娘在一个深夜心急火燎地跑到进财家里抹着眼泪说：“拴子刚刚被几个黑衣人抓走了！”

王秀才的小名叫拴子，进财听说先生被抓走后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事定是县太爷下的黑手。看来此事并没有完，县太爷怕是要单个对付他们几个带头闹事的人了。进财把家里的事托付给王张氏，他准备重新聚集起村人到县衙去要人。

第二天天刚亮，进财就跑到烟馆里去找狗旦商量对策，狗旦捂着脸推辞着说是牙痛出不了门。进财心想这人也许指望不上了，减税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先生是死是活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他烟馆的税能减多少，这是个见利忘义的主。约摸着刘秀才已经起了床，进财只好跑到他院里找他商量对策。刘秀才赶在吃早饭时叫来十几个仗义的二杆子后生，准备连夜赶到县衙去把王秀才给救出来。临出门时进财特意把平时砍柴用的斧子磨了磨，揣在腰间给自己壮胆。十几个人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摸到了县衙的院墙下，看着壁垒森严的衙门，刘秀才犹豫片刻出了个主意说：“硬闯怕是不行，要不明着给他们要人？”

进财想也没想马上否定了刘秀才的提议，官家并没有明着抓人。此时去要人非但要不出来，县太爷还会倒打一耙给他们安个污蔑朝廷的罪名。他们救不出先生不说，还会加快县太爷暗暗处决先生的计划，这样一来反倒害了先生。进财思谋片刻决定砸开县衙的大牢把先生给劫出来，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几个平时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二杆子后生吓得直哆嗦。劫大牢可是砍头的重罪，没有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有几个后生干脆打起了退堂鼓嚷嚷着要回去。进财心想，他们可以不救王秀才，他不能不救！他当初拍着胸脯给先生打过保票，要和他一块儿上刀山下油锅的，他说来的话不能不算数。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除了劫狱似乎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搭救王秀才。刘秀才犹豫片刻终于拿定主意答应了进财劫狱的计划，不过这事要进财出头才成，他一个书生干不了这样的手脚活。进财摸着腰间的斧子，决定单枪匹马地去把先生给救出来。能不能把先生顺利救出来他心中也没底，但他至少能保证自己不被衙役们捉住，他跑起路来是这伙人里最快的。在王静火家熬过长活的王二猴这天夜里也来了，他坚持要跟进财一道去劫狱搭救王秀才。进财拦住了莽撞的王二猴，干这种事掺和的人越多反而越危险。进财把同来的这几个人安排在回村的路上等他，同时对刘秀才交待道：“如果天明前等不到我回来，就请你们回去照顾好我的妻儿。”

看着进财满脸悲烈的样子，刘秀才心头不由涌起当年荆轲刺秦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情景，此情此景就差他们素衣白冠相送了。十几个后生眼睛全都红了，刘秀才紧握着进财的手说：“敢为爹，你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我们几个给你跪下，盼你和王兄能平安回来！”

刘秀才说着就要跪下来，进财赶忙拦住了他：“你这是干啥？你要折煞我哩！”

进财别过刘秀才，独自摸到县衙的墙根下翻墙爬了进去。县衙并不大，后庭的的西院就是关押犯人的大牢。当进财找到牢房门口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在昏黄的灯笼下他看到牢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狱卒。他们全都已死去，看样子他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有的额头上有个血淋淋的小洞，有的后背上插着把尖刀。还有的喉咙被人割开了，身边的血还在冒着热气。眼前这番情景让进财突然明白过来，有人已抢先劫了狱。就在他准备到牢里去找先生时，牢房门口的台阶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王秀才和几个手里提着钢刀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进财正要走过去，跟在王秀才身边的那几个人立刻抽出刀子向他走了过来。王秀才一愣，小声对这几个人说：“自己人，他是来救我的！”

这几个人收回刀子警惕地盯着进财，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模样的人盯得进财心里直发毛，他的眼神凶得像是要从他身上往下割肉。这人长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进财以为这几个不速之客是先生的朋友，他双手抱拳对这些人说：“多谢好汉出手相救！”不料王秀才也抱拳对这几人说出了同样的话。原来先生也不认识这伙人，进财刚想问个明白，头头模样的汉子说：“不必言谢，我们是土匪！来救自己的兄弟，顺便救了你的人！”

进财一时愣怔住了，原来他们是一群土匪，怪不得那么凶！既然他们救出了先生，那就是自己的朋友了。进财刚想结交这伙土匪，一个身材干瘦的人走过来催促着土匪头子：“大掌柜快走，兄弟们还在外头等着做活哩！”。

土匪们急着离去，土匪头子双手抱拳给进财回了个礼说：“后会有期！”

土匪们翻墙跳出了衙门，多年以后进财才知晓今晚与他说话的土匪头子正是石头。由于是在夜里，俩人又多年未见再加上事发突然，彼见之间竟未能认出来。这是进财与石头失散后的第一次邂逅，兄弟俩却遗憾地擦肩而过。也就在这天夜里，全舜地最大的有着三十多张烟床的烟馆，被土匪们给劫了个精光。

土匪们走后，进财背起王秀才也翻墙越出了县衙。街上跛腿的更夫已敲起了三更的梗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进财把王秀才背在背上撒腿就向回村的路上跑去。王秀才伏在进财背上，断断续续给他讲述着刚刚发生的事。

原来在王秀才被关到牢里之前，牢里就已经关了两个人。在与他们的闲聊中王秀才得知，先他之前关进来的这俩人是望贤山上土匪们的眼线，他们是到城里踩点准备劫烟馆时被衙役们抓进来的。刚才土匪头子带着人进来解救自己的兄弟，也顺便救下了他。王秀才责怪着进财，不该单枪匹马地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他。如若不是歪打正着的遇上土匪，进财这会儿怕是已被关在牢里了。

背上背着王秀才，进财奔跑起来还和当年偷食时一样快，一转眼就跑出去十多里路。王秀才伏在进财背上只觉得两耳生风如同在云雾里飞，他好奇地问道：“孙兄咋跑得这么快？”

进财想起和石头讨饭的情景，眼睛一红说：“小时候练出来的！”

等在回村路上的后生们看到进财背着王秀才跑过来后，他们全都围过来寒暄着问长问短。刘秀才紧抓着王秀才的手激动地说：“老弟，你受苦了！”

劫后重生的王秀才像个没事人样，轻松地开着玩笑说：“多亏孙兄搭救及时，要是再慢上一两天，我这一百多斤怕是要扔给狗县令了！”

王秀才只字未提土匪们出手相救的事，进财也故意瞒下了这档事。后生们还以为是进财凭自个儿的本事把王秀才给救出来的，他们一个个像崇拜英雄样满脸敬畏地看着他。

后生们没敢回村，他们带着王秀才悄悄躲进了村后的麻姑山中。麻姑山绵延数十里且有奇峰突兀草木丛生，即使官兵来了也逮不着他们。他们在麻姑山上一连躲了半个月，女人们每天按时把饭送到山上。从女人们的口中进财得知，官兵再也没来村里抓过人。王秀才觉得此事不合常理，按理说衙门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兵早该来村里逮人了。衙门按兵不动，是何用意？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派个人去县城探听一下消息。王秀才从身边的后生中找了一个远门兄弟与刘姓的一个后生结伴去了县城。到了第二天黄昏，这两个后生跑回来告诉大伙，那个姓郭的县令已被调走了，新县令还没来上任。

原来在进财把王秀才给救回来的当天，县太爷郭夫然突然接到一纸调令，要他即刻动身前往绛州任职。县太爷本想妥善处理完王秀才的事再走，可调令清清楚楚地写明要他即刻动身不得延误。舜地百姓因抗税而差点发生民变的事，早已传到了巡抚耳朵里。巡抚怕此人继续留在原地会再次引发民变，这才找了个借口请奏朝廷把他与绛州县令对调了一下。官场上的这些变故，躲在麻姑山中的后生们自然无从得知。无论朝廷派哪个县太爷来此上任也无关他们的痛痒，令他们欣慰的是，在过了半个多月风餐露宿的日子后，他们终于可以一身轻松地回家了。

这次营救王秀才的人当中即有王姓也有刘姓，他们回到村里把进财劫狱救人的事添油加醋地向族人们诉说了一番。村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其貌不扬的进财还有这份胆量。一个敢劫县大狱的人，谁敢惹他？一时间进财在村中威信大增，刘姓和王姓的头人们更是对他刮目相看。进财则故作谦虚地对村人说：“我独自一个哪有恁大本事，其他人也出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