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恩赐眉头依旧没有舒展,说道:“你所说的的筹征令和民族册,我倒是说不上好与坏,总要试过才知道,不过大凡新改,多少都会遇到反扑,你可要想好了。”
贾瑛点点头:“我又何尝不知,所以才想着让柳云龙来主理此事,别人我也放心不过,凡事就怕矫枉过正。就比如军户满足什么条件可以获得永业田?什么样的功勋可以获得多少田地?”
“再比如,筹征令可以释放到什么宽度?如果压迫的太过,没等把胡人的性子磨平,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终究还是要扶持一批的,让他们来做这片土地的话事人。”
“还有民族册具体该如何施行才不会引起太大的反抗,给各部划定区域,不止是为了延续各部的矛盾,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纷争,否则只四处救火也能把人累死。而且,这项政令也只是过渡性的,不能让各部之间彻底隔绝,那样会给后人留下麻烦的。最主要的还是试行,为将来走出一条可行之路。”
木恩赐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不过这样一来,估计柳兄的日子故旧就不好过了,他可是要做你妹夫的,你忍心?”
贾瑛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冯骥才不是远放陇西了吗?”
木恩赐笑着说道:“听说这位状元郎正四处编排你的不是呢,什么话都敢说,我以为你真不在意呢。”
贾瑛闻言,也只微微一笑:“这当官啊,不能一味求名,那样是做不了大事的。偶尔放几个政见不合的在身边,与己与朝廷,都会放心不少,不然我早把他调去押粮了。”
以贾瑛如今的地位,想处置冯骥才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废物利用,还不会招来朝廷的忌惮。
木恩赐也是一笑,打死冯骥才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日,落到贾瑛手里,还真是想死都难。
“前期的这些事情都交给他去做,等他控制不住局面了,再让柳云龙出来收拾大局。”
“你不怕他坏事?”
“那样正好除掉一个麻烦不是吗?”贾瑛笑着说道:“冯骥才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关键是此人有野心,不会轻易服输,估计这会儿还想着有朝一日被陛下起复重归中枢呢,又岂会轻易让我抓到把柄。”
“贾雨村也好,冯骥才也好,于我们而言,其实都不是敌人,起码他们现在还没资格同我为敌,若只把目光放在与他们之间的这些琐碎恩怨之上,那就太过短视了。”
木恩赐有些想不明白,贾瑛口里的敌人到底是谁,却没有问出声,该说的不用他问,贾瑛自然也会说的。
贾瑛不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他的敌人不是冯骥才,也不是傅东来、王子腾,甚至连嘉德也算不上。
他的敌人,是这个时代的天下大势,或者说,数千年王朝演变至今的一套不成于文,却被人人遵守的默契,位高权重,满天下都是敌人。
如今是傅东来主政,他相信就算换了杨景、顾春亭之流,亦或是再有什么别的人,同样不会安心让他独大的。
皇帝也一样,哪怕将来换成他的儿子,这种明争暗斗依旧是要持续下去的。
刚才同木恩赐说的这些想法也不是贾瑛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腹桉,如今算是时机到了。
林如海升了左都御史,位列二品,内阁之下,算是到顶了。他的老师冯恒石已经快要致仕了,却依旧要老将披坚执锐重新上马,看来傅东来面对的局面确实不妙。
皇帝对林如海的擢拔,未尝没有重新分配朝堂权利的意味,早做准备,总比事到临头反应不及要强。
这个时候,没人能顾得上他,自然要把握住时机。
他能看到的,不信叶百川看不到。
人啊,都是有私心的,哪怕是新政党内,也未见的就一团和气,某种意义上来说,贾瑛自己也是新党一派的,起码在政见上,他是认同傅东来的做法的,并且用行动做出了支持。
他也不想看到傅东来有事,可惜,一来鞭长莫及,手握大军,如果再插手朝政,只怕那些人会马上掉过头来对付他。二来,军心要稳,湘军营兵败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是以也只能坐看。
更别说,京城之中,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穆鸿正虎视眈眈。
而且,这不是他的战场。
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