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子腾,经过此事,他和傅东来时彻底的不死不休了,不把傅东来从次辅位子上落下来,他绝不敢回京。”
三日之后。
时嘉德八年,十月初一。
大朝会。
福建按察副使吕大瓮上疏,言称“内阁次辅傅东来,欺上瞒下,借新政之由把持朝政,打压异己,朝中官员每必曰新,不然便远方千里,终年不得再回中枢。”
又言“新政借开海之由,大肆敛财,为此不惜打压地方百姓,与民争利,海关引一出,被新政一派官员把持,每获一引,先抽三成引利,以致江南商获难行,家毁业败者不知凡几。”
浙江新昌知县泣血顿告“绍兴知府傅斯年,仗其族叔为当朝次辅之威势,苛加赋税,鱼肉百姓,绍兴治内,凡县官员如有不出‘孝敬’者,视之为‘外’,凡以财源开路者,必称‘兄弟’,‘外县’则多加摊派,或有失期冗赋不足者,当廷杖责,官员苦不堪言。”
又有称“外官几番累本进奏,俱被搁置不理,傅家叔侄阻断内外,蒙蔽圣听,地方官吏有苦难言,有冤难伸。”
四川叙州知府奏本,称“布政参议张子辰,以改土归流为由,行苛虐屠杀百姓之事,叙州十寨川民仅存起四,漉血遍野,百姓尽数逃离本乡,或入山中采薇为食,甘当野民。”
朝会上,皇帝大怒,拂袖而去。
当日,旨出华盖殿。
“着山西总督冯恒石依律严办,凡山西地方罪官,不必押京再审,就地处斩,左都御史金代仁急速回京。”
又令“福建按察副使、叙州知府、新昌知县,不思上报君恩,攻讦朝廷重臣,即刻罢官为民,永不起复。”
嘉德想要用雷霆手段将此事压下,否则一但蔓延开来,便是他也阻止不了百官的弹劾。
傅东来不能动,不是因为君臣私恩,而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只是尽管嘉德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给了冯恒石相机专断之权,但依旧低估了旧派官员的决心和胆气。
旨意一出,不说外省,便是京中官员都义愤填膺,留在京中的旧派官员毕竟少数,此中大半都是以清流为首,开始攻讦傅东来弄权罔上,蒙蔽圣听,甚至不惜扣上一顶“奸臣”的帽子。
可以想象,等旨意一但传开,必定是内外人人喊打,一时间傅东来的次辅之位,如同坐在了火山口上。
“陛下回护之心,老臣不甚犬马怖惧之情。还请陛下以朝事为重,罢臣之职,戴罪下狱,以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吧。”傅东来几欲涕泪老声呜咽的说道。
嘉德心感烦躁道:“爱卿怎不明白,他们这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新政来的,是冲着我大乾的百年基业来的。朕一但退步,他们就会得势而进,如今逼着朕收回成命,罢你的官位,那下一步呢?”
“是不是就要朕再下一次罪己诏,要对新政动手?你,叶卿,冯严宽,严华松,是不是都要一一罢去?”
“朕不能退,朕倒要看看他们难道还能闯进宫来,逼朕退位不成!”
“陛下!”五十八岁的傅东来跪步进前,再次叩首道:“陛下如何看不明白,臣若不死,这些人就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新旧两方在朝中争斗起来,老臣被千古唾骂死不足惜,可陛下和新政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如以老臣一人之性命,换取新政的存续,老臣死得其所啊陛下。”
如果说起初嘉德对周兴的奏本还有一丝疑虑,可到了此时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哪里是彻查走私火器一桉,分明就是向他逼宫来了,到底是谁埋下这么一步大棋,把他和傅东来都装了进去。
王子腾?
嘉德摇了摇头,王子腾是与傅东来政见不合,可仅凭他一人,还闹出不这么大阵仗,不见这次的事情没有一个勋贵出面。
反倒是那些被贬出京的官员
徐遮幕、李恩第、王子腾、史鼎、杨仪、金代仁、杨景、顾春庭,一个个的人名在嘉德脑海中掠过,死了的,或者的,都没有放过。
在想到李恩第时,嘉德的眸光微微停顿了一瞬,可前任首辅再是身威势重,到底已经告老,留下的香火之情还有几分则未可知。
金代仁?
不会是他,起码他不是主谋。
顾春庭也不可能,此前一直在翰林院任职,朝中的事情一向少掺和,而且顾春庭能为侍讲学士,还是他登基后下的一步闲棋,否则也不会轮到他升阁,这些年来,顾春庭也都兢兢业业,并无什么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