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看他脸色,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他挠挠头,又道:“属下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对对,必有后福。”
穆远再点点头,无心与他叙这些,他停了步子,想想如意身上的伤痛,又踱开了。踱回来,看副将仍守着,道:“你休息去吧。”他跟着自己奔波一日,定是累了。
“那将军呢?”副将忠心耿耿。“公主无事,将军也去歇息吧。我吩咐了伙房煮了些吃食,将军先吃点东西。”
“你去吧。”穆远挥手,“公主受了惊吓,我守着才好。”
副将皱了眉头,张口想说些什么。穆远一瞪眼:“去。”
副将闭了嘴,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等等。”
副将停步。穆远交代:“传令下去,有关公主一事,皆不得碎言。若是让我听得一字半句,军杖伺候。”
副将应声“遵命”,退下了。他一边走一边寻思,将军果然还是英明神武的将军,脑子清醒,如意公主这般,将军与她搂抱拉扯,若是被人碎嘴传了闲话,日后被逼着与这公主纠缠不清,可就麻烦了。将军果然还是想得周到的。
穆远却是想,如意为国受苦受欺,在他的地盘,断不能再让她受流言之扰。
这一夜,帐里头一团忙乱,穆远却只能在帐外仰头看着星星。星星特别的亮,穆远看着,又想起那三日他守在如意的车轿前,那时的星星也这般亮。
天明时,梁大夫终是走了出来。他看到穆远守在这,赶忙上前禀告:“将军安心,公主伤势虽重,但悉心医治照顾,还是能熬过来的。”
“有多重?”穆远问。
梁大夫略一沉吟,左右看看无人,便小声说了。从头到脚,全是伤,打的割的烫的……还有右臂有折断的旧伤,已疗治包扎,但因是未及时医治,伤愈的时间怕是会长,日后恐怕也会留患,无力抬物,阴雨天隐痛等等。
穆远闭了闭眼,这每一处的伤都代表着如意受过的苦,他无法想象,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忽然很是后悔,他应该砍那夏王几刀,他应该好好折磨他,让他这么痛快的死了,真是太过便宜他。
“我去瞧瞧她。”穆远说着,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梁大夫忙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公主喝了药,歇息了。将军一路奔波,也歇息去吧。”
穆远没应声,只静静看着如意被打理干净的脸。脸色很红,显然还在烧,颦着眉头,但确实是睡着了。她的呼吸颇重,带着病态。穆远看了一会,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但这般站着看,确是傻气。
屋子里梁大夫和婆子都盯着他瞧,他忽然有些尴尬,咳了咳,丢下一句:“好生照顾她。”转身出去了。
穆远回了自己的营帐,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用了饭,又去看了一趟如意。
如意帐子里是几个婆子轮着看守,见得他来,赶忙施礼。如意依然晕睡。婆子小声报了她的状况,说如意一直说着胡话,但没醒,烧下去了一些,但未退净,又道再过一个时辰会唤醒她喝药。
“她吃什么?”聂远问。
“梁大夫嘱咐焖了药粥,待喝完药后便喂半碗,待下回喝完药,再喂大半碗,一次一次,慢慢加量。过两日,再换成硬食。”
穆远点点头,想不到还能问什么,欲多留一会,可婆子在一旁看着,他又觉不太自在。最后还是点点头,“好生照顾她。”说完出去了。
穆远去巡查了前沿兵阵,又巡了各兵营的状况,嘱咐各将官们不可松懈,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众人朗声应了,聂远转回了军帐。不一会探子和几位副将都来了,探子报了梁城里的状况。夏王死讯已然传回夏都,梁城里此时大乱。
穆远点头,交代副将,接原订的计划,午时带兵去攻一攻梁城,做戏要做全套,攻下梁城,等着新上位的夏王议和。他把这段的部署安排都再议了一遍,众人各领其命,都下去了。
穆远问守在门前的待卫兵什么时辰了,算一算,快到如意吃药的时候,聂远忙赶了过去。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如意的尖叫声。穆远心头一震,跑快两步掀了帐门冲了进去。
帐里,两个婆子杵在如意的床前,一人拿着药碗,一人拿着布巾。如意缩在床角,瞪圆了眼睛,她一睁眼便看到两个婆子,迷糊之下以为又回到夏王别宫,顿时吓得不轻。她听到帐门动静,扭头过来看到穆远,就这么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将军?”她小小声小心翼翼。
“是我。”穆远大踏步走过来,他知道她在怕什么。“这是我的军营,她们是来照顾你的,安心。”
“不是梦?”
“自然不是。昨日你与我说了许多话,我将你带了回来,记得吗?”穆远站在她床边,如意仰着头看着他。一婆子端来了椅子,穆远坐下了,如意的视线跟着他转。
穆远对她微微一笑,看着她抱着被子自我防御的姿态放松下来,他柔声问:“可好些了?”
如意愣愣点点头。
“你胳膊有伤,大夫包扎好了,你且莫乱动,有什么事就吩咐婆子们。”
如意没看那两个婆子,只又点点头。
“可还有何处觉得不舒服?”
如意没说话,却咬了咬唇,圆圆的眼睛小鹿般可怜。穆远忽觉得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她最是骄傲不驯,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这般柔弱惹怜吧。
“你过来些,把药吃了便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