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踏前一步,再问。
如意抿了抿嘴,扭过头去,小声道:“我,我觉得不嫁人挺好。”
“为何?”
“什么为何?”
“不嫁人,如何好?”穆远不依不饶。
“自在逍遥,自然好。”
“你公主之尊,嫁了人,自然也能自在逍遥,谁又能困你缚你?”
如意低着脑袋不说话。
穆远瞪着她的发项,想想自己与她耗得这么久也没结果,甚至许多话都憋着没敢讲,要是再不讲,就会没机会吧?他心一横,厚着脸皮道:“我定不会让你不欢喜,就算,就算是成了婚,你要做什么,自去做,我绝不会阻你逍遥,让你不自在的。”
讲完这话他觉得自己的脸要烧着,可他还想再多讲一些。“我,我学了许多的笑话,我每天都能逗你开心。你喜欢看星星,我可以在床边筑个大窗子,让你躺着也能看。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都会找来给你。”
他都豁出去了,总该能打动她吧。
可如意的头更低了。“我,我,你是武将,时时上阵杀敌,太过凶险,我不想嫁武将。”她随口编了个借口。
“那名单中文官不少,怎地也不见你嫁?”
如意不说话。
“他们哪会有我这般对你好的。”穆远厚着脸皮自夸,踏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
如意微微一颤,眼睛忍不住瞟向他的手。他只有左手,但他手掌很大,很温暖。如意知道自己该把手抽出来,可他这般握着,她觉得浓浓的暖意裹上了她的心。她竟然有些贪恋,舍不得挣。
“莫扯谎,这些定不是你拒婚的缘由。你且说说,究竟是为何?”穆远就是想知道,他不甘心,不服气。
如意咬咬牙,不知该如何说。
“说话啊。”她的沉默终是让穆远失了耐心,嗓门大了起来。
“我,我不是说过,我要嫁我中意之人……”她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所以我不讨你的中意?”穆远忍不住吼,天知道他可从未对姑娘家这般大嗓门。
如意想点头,想说是,但头动不了,声音也哽在了嗓子眼。
穆远胸膛起伏,大口喘气,他憋屈,他不服气。他拉起她的手仔细看,手上有几处被油星子烫着的伤,穆远微眯了眼:“你不欢喜我,还为我辛苦做点心?不中意我,却愿意陪我聊天下棋?心里头没我,却偷偷给我写信?你不在乎我,为何我安好了你便如意?”
如意用力抽回手,头始终不敢抬起来,泪珠子却是打在了鞋上。
“我定是会对你好的。”穆远眼尖,看到了那滴落的泪,他心一软,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你信我。我……”他把声音放柔了,曲指轻轻抬了她的脸,想对她说些好听话,哄她开心,可对上她盈盈双目,他又觉血涌上脸庞,直发热,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甜言蜜语,憋了好一会,只道:“我定会对你好的。”
如意动了动唇,试着想开口,穆远又道:“你信我。”
如意咬着牙,犹豫了半天,与他对视半晌,终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我在夏国,我……”她艰难无比,差点说不完整,但最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我非完璧,我配不上你。”
穆远呆住,万没料到她会如此说。
他是知道如意在那个地方必是受尽折磨,夏王怎么可能放过她。他曾为她所受的苦心疼得夜不安寝,但这般被她自己当面说了出来,他还是震了一下。他忽然很后悔,他为何跑来逼她,他为何这般揭她伤疤?他一心只想对她好,却逼得她亲口说起这些苦痛遭遇,他真是混蛋!他该体贴些,他该想得周到些。
他没说话,只愣愣地瞪着如意。他的反应让如意像是心口被狠狠插了一刀,她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流。然后她听到他问:“我也非完臂,你嫌弃我吗?”
如意没明白,穆远伸手抹去她的泪,拿着她的手抚上他的断了一截的右臂,又说了一次:“我并非完臂,你嫌弃我吗?”
如意呆呆地看着他的残臂,而后哇哇大哭起来。穆远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如意再忍不住,伸了双臂,也紧紧环抱他宽厚的背。
这一哭良久方歇。穆远一直未劝,任她哭,待她哭够了,为她擦了泪,倒了水,看她小口小口喝了水,放下杯子后,触到他目光时羞涩扭过头去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他才不信她不中意他,他也不介意她遭遇过什么,他只认定她了。
如意知道他正盯着自己看,她的脸越发的烫了,低着头不敢回视,她想他该走了,可又舍不得轰他。她呆坐着,而他呆呆看着她。
就这般无语相坐良久,如意咳了咳,想着该如何说。
说她累了,想歇息了?还是说时候不早了,将军该回去了?可他再提这事该怎么办?他下回还会来看她吗?会是什么时候呢?
如意悄悄看了一眼穆远,对上他的目光,脸一红,赶紧撇过头来。
“将军……呃,穆小将军。”
“嗯?”穆远看着她的表情不禁笑,她可知晓她手足无措又羞又怯的模样招得人心里痒痒的?她是否知晓她高傲坚强久了,换了这副小女儿姿态可比旁的柔弱女子更教他心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