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机场相遇
“如果你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人们就会把你放在一个笼子里,渐渐地希望你不要出来。”
---------------寇德卡
“呼---,呼---”
吕履缩了缩衣领,在被深圳的旭暖抚慰了三个月后,他又回到十二月江苏的凛冽当中。
下飞机已是凌晨1点多。深航空姐热情的职业笑容,仿佛是深圳暖阳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丝温存,只可惜,还未在他的头脑中驻留些许,就被这夜半瑟骨的冬风,吹的不知哪去。
上了年纪,才发觉人的记忆越来越像是计算机的缓存,存不了多少,也存不了多久。
而立刚过,本应该是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的年纪,而这种“应该”有的样子,却与他的现状格格不符。
单身的第四年,他和他的生活犹如这行李处的传送带,看上去一直往前,可也只是不停歇地原地打转。
在深圳时听说二子突然去世,吕履请了年假,回老家送老同学最后一程。
二子是他的高中同学,吕履记不清大家为什么叫他做二子,只记得每个课间二子都要去厕所。上学时二子待人热情,与人和善,后来考了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前几年二子娶了个漂亮老婆,是本地高校的老师,姓解。吕履还记得二子结婚时自己陪着去接亲,出发前想叫他多放点水,免得等下上路就没了机会,但二子笑着说不用,还让吕履嘱咐兄弟们今天别叫他二子,让都喊他本名。
跟一道去的几个老同学简单嘱咐完,吕履便上了接亲的婚车。二子紧张地问:“这么快就嘱咐好了?”
吕履逗说:“没,他们让我来问你本名叫什么。”
后来那一整天大家都没喊“二子”,二子也一天都没上厕所,甚至感觉除了一直笑,他好像啥都没干。
婚后解老师给生了个女儿,二子常在朋友圈里发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所以大概在大家的友圈观感印象中,二子的生活才是设定中而立之人所应有的样子。就在二子去世前没几天,还在微信上喊吕履加他switch好友,说女儿想玩皮卡丘,就买了个switch,正好自己还能玩玩荒野之息。似乎印象中一直都是理所当然般美满幸福所该有的模样,所以当王博打来电话说二子走了时,吕履虽然知道他和王博应该都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二子,但还是难以置信地问对方口中的人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
这些,是吕履在行李处的那段时间最快涌上来的关于二子的记忆。行李在传送带上转了几个来回,才被晃过神的他想起来。打开手机,公司各个群的消息响个不停,研发项目部在讨论新技术方案修改,销售部还忙着汇报统计上周的销售业绩,财务为了年底核算审计在跟他催要报销单明细,他还被拉进了什么新年晚会节目策划群。前两年还是销售部一名普通销售的吕履,根本想不到如今仅仅做到边缘岗位小领导的微信量就已经让他难堪重负。
还有条王博10点多的微信:“明天下午1点追悼会,万福园,赶得上的话到了电话我。”王博是吕履和二子的高中同班同学,他们仨在同一所中学待了6年,王博和二子还是三年初中同学。王博人如其名,是个博士,现在在省会一所211大学做讲师,他和吕履俩人打认识开始,就没停过在嘴巴上的父子局。吕履会阴阳怪气说“朕给太子起名叫博,太子就念个博士,太子孝顺。”王博也不会示弱:“太子只得区区双学位学士,是为父糊涂。”
吕履看了下日期,2018年12月25日凌晨2点10分,今年的圣诞前夜,并不像其名字那般平安。手机上的日记app提示已经200多天没有被打开,他回想上学那些年骄傲坚持的两件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记日记,而现在,即便是想起来写,也写不下什么内容。因为成人的世界,本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循规蹈矩,因此像极了这行李传送带,而而立之年的人们,就是那传送带上的行李,不同的是,行李会被人提领,而生活这条传送带上的我们,永远不知道周而复始的终点在哪里。吕履回复王博说中午见,便拿上行李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吕履”,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女声把他叫停在靠近机场大厅自动门的位置处。
吕履寻着声音的方向索去,但听到这久违的熟悉嗓音,他已经像是条件反射般地冒出冷汗。花蕊,吕履高中的同班同学,又无巧不巧的跟他考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从此就成了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降头那部分。花蕊大概也是来送老同学最后一程的,吕履突然想起似乎当初班上还传过二子喜欢花蕊的绯闻,说二子一到下课就上厕所,是为了反复从门口经过好引起花蕊的注意,以及能看一眼花蕊的正脸。虽然打上学认识起,花蕊就是自己的红颜知己,但这些年吕履都很怕见到这个降头,因为花蕊跟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走得很近。
然而,眼前这女子的扮相,和印刻在吕履印象中的她有点不同。敞开的长款深灰呢大衣里,是身干练的女性职业正装,一双肉丝长腿在齐身深色搭配的衬托下,在这严冬的人流中显得格外惹眼。取下了学生时代厚重的镜片,现出一对冷峻修长的眼眸,配着如这天气般咄咄逼人的深色眼影。身下,一杆与扮相不太相符的可爱款推杆箱,伴着交错向前的一双酒红色高跟鞋,哒哒哒地冲着吕履的方向逼来,长长的双腿撩动着大衣的衣摆,黑长的秀发在空气中律动,随着花蕊慢慢靠近,也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空气中因她而来的淡淡香气,不等吕履细品,花蕊便已立到了他的跟前。
“怎么,现在认人都用扫描的吗,你刚这是往哪儿扫呢?”
“理性和直觉告诉我,我应该不认识这么美的姑娘,但我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所以它多看了两眼确认我的理智和直觉对不对。”吕履不愿意承认被她现在的样子惊艳了,以至于胡乱编纂着借口嘴硬道。
“哼”花蕊从高挺的鼻梁中挤出一丝不屑,“我说吕总,你知道女人走道上不用看也知道谁在瞅自己的什么部位吗?”
“使不得使不得,花姐叫我小吕就好了。”吕履抖动着抱拳的双手哀求道。
“哦哟,小吕现在盯着腿就能识别出别人是谁。”花蕊并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
“掏心掏肺掏银子,认错认罚认处置。”吕履把头埋入抱拳的双臂之间,无奈说道。
花蕊顿了顿,“可馨还好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下子,像是体内突然打开了某个限流开关一般,窒息的愕感将体腔内每一道血管的流动都截止,机场大厅自动门打开后向内奔袭的冷空气,如一盆冷水将吕履浇透在原地。可馨,就是那个跟花蕊走得很近的,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恩,他的前妻。虽说认错认罚,可这个被提起的名字,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责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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