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役营没有专门关押犯人的场所,只圈了个马棚,作为临时羁押地。进了马棚的人,只等罪名查实,要么打板子,要么斩首,一般都呆不到第二日。
但段柴却让人准备了铺盖,半车稻草。马棚里也安排了府军看守,进出三处哨岗,每轮哨巡八人,严密程度堪比牙帐。
赵正下了马,一边走,一边吹着冷风听胡三大汇报。
今日飧食前,来了一批粮草,一万斤整,是赵金玉对的帐。账面上的数字是二十五车,每车四百斤。
夫役营的粮食都由各县、州府府库供应。都督府给各府下供应数量任务,指定时间送达凉州。经由凉州府清点交接之后再送达平凉,粮食送抵后,交由团练营核对清点,团练营的司仓是赵金玉。
团练营关系的是河陇安全,是凉王殿下督办的重点项目。除了战乱免征之外,河陇七个州有四十一个县都有粮草任务分派,米面草料不一而足。各府怕运粮途中人吃马嚼折损过甚,一般都会多运一些。粮食送达凉州后,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超额。
凉州州府转运各府粮食已有二十多日,赵金玉起初还每车过称,后来发现多此一举,便就抽样过称。
没想到今日送来的第十批粮食,就出了问题。赵金玉抽样时发现有一车少了七十斤,还有一车虽然足量,但米里掺了沙土,根本不能吃。大惊失色之下,连忙仔细清点,居然发现少便少了一千一百多斤,更有数车掺沙土掺得丧心病狂。
赵正气得头顶冒烟,“每批粮食少则十几车,多则二十几车。我给金玉配了十个人,十几杆台秤,专事核对粮草。他玩什么抽检?人呢?”
“在粮仓。”胡三大道:“去查往日运来的余粮。”
“此次运粮的是谁?”
“州府仓吏徐垚。”
“一个小小的仓吏,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背后肯定有只大手,我便就来找你了。”
“审了吗?”
“州府的人,咱们无权过审,只能交给州府去审。”
“州府?”赵正忽然停了下来,直感觉后脑勺冷风直窜,凉飕飕地惊得一背白毛冷汗。不知怎么地,就觉得此事不太对。
细细一想,州府是安郡王辖下。安郡王赵末这个人虽然不地道,但他是赵硕少有的铁杆支持者。赵正的扩军军策,安郡王是鼎力支持的。团练营的重要性,旁人不清楚,安郡王又怎会不懂?
州府的人,又怎会拆安郡王的台?
此事有蹊跷。
赵正叹了口气,“三哥,你去找王长史,如实禀报。”
“现在?”
赵正深吸一口冷风,说道:“若只是有人贪墨,都好说。若是有人使坏,不仅金玉要完,安郡王也要完。”
胡三大睁大了眼睛,“不能吧。就十批粮食而已,少也顶多就少个几千斤,补上便是。怎么就完了?”
“此时说不着。”赵正挥了挥手,道:“你拿着我的鱼符赶紧去,连夜到州府,今晚就睡城外驿站。明日城门一开,就去都督府。无论是谁,不要搭理,只找王长史。”
“唯!”胡三大见赵正连团练营鱼符都拿出来了,顿时便知兹事体大,于是以军令待之,不敢耽误,骑上马就奔凉州州府去了。
赵正到了马棚前,伸出一脚,便踹开了马棚木门。可还未适应内里的黑暗,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