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点点头,道:“嗯,你妈妈喜欢这倪瓒追求简练、宁静和超逸的‘道’的境界。你的名字‘萧云’二字便是出自另一位‘元季四大家’黄公望称赞倪云林的一句诗:春林远岫云林意,意态萧然物外情。”
“春林远岫云林意,意态萧然物外情。”萧云反复念着这句诗,终于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了,也算了解了自己身世中的万花一点,心中狂喜得不能自已。
老爷子看到萧云喜上眉梢的神色,也是微微一笑,道:“你妈妈是想你像倪瓒一样淡然超世,作一个清高绝俗、超然物外的高士,过着隐迹生涯。”
萧云恢复了平静,透过窗棂望向了屋外嬉笑着的母亲与许子衿,轻轻道:“隐迹生涯?离光、逍遥、清雅、野逸、素静?这些似乎都不能和我沾上边,天不遂人愿,有时就是这么无奈。死亡的威胁总是会让人懂得很多事情,在生与死之间的这条古街陋巷中不断奔走,只要慢了一步,便永远变成历史的一道陈迹残影。苦乐皆由此生,大道无形,大音希声。一只挣扎于斗室中的蛹,依然做着羽化成蝶的梦,却不知道有只毒蜘蛛正在外面等着它出来。这样的生活能清幽淡雅吗?”
萧云的这番剖白让老爷子平淡无物的心境射进了几缕阳光,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道:“小七,你善良、稳重、温文尔雅,人心如海,世事如焚,唯你心中却是一片净土。记住,任何人的生命都没有你重要,包括我和你妈妈,懂了吗?”
萧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摇着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凝声道:“《太白阴经》云:天时不能佑无道之主,地利不能济乱亡之国。地之险易,因人而险,因人而易;无险、无不险,无易、无不易。人是主宰,而你主宰着人。”
萧云仍是一头雾水,问道:“老爷子,今天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这些话?”
老爷子微微眯起炯炯双目,凝视着萧云,沉默片刻,道:“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四年。”
“什么?”萧云失声道。
“在那里你会变得更强。”老爷子缓缓道。
“哪里?”
“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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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寒江清夜沉沉。
山里的夏夜比其他地方都要凉爽,甚至有些寒冷之意,却抵挡不住动物们的热情,各种叫声此起彼伏,乐此不疲,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森林音乐会。那轮明月孤零零地挂在那里,月明星稀,没有星星的相伴,月光似乎也要比往常清冷许多。
萧云静静地坐在草庐前的草地上,轻轻哼着那首不知名的苍凉小调,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清亮双眸很深邃,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月光轻柔地铺洒在他身上,反而让他愈加孤怜。
“小七哥。”许子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跑到萧云身边,“你在看什么呢?”
“看天上的月亮。”萧云拍拍身旁的草地,示意她坐下来,“丫头,你说那月亮每天晚上都在那里,不会孤单吗?”
许子衿按着裙子坐下,轻声道:“不会吧,每个夜晚都有那么多人仰头瞻仰它,而且它承载着远离家乡的游子相思,传递着远方亲人的挂牵,这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工作啊!”
萧云轻笑一声,道:“你这丫头,有时候懂的东西还真是比别人透澈。”
许子衿嫣然一笑,没有说话,也学着萧云仰头望向那轮明月。月光洒在她那清丽无伦的脸庞,让她愈加瑰姿秀逸,仿佛是月宫仙子。萧云不禁看呆了,这丫头稚气未脱就如此绝丽,长大后还如何得了?
“小七哥,你在那里瞎看什么呢?”许子衿察觉到了萧云在一直看着她,内心羞赧不已,却故作平静道。
萧云回过神来,掩饰过去那一丝窘意,道:“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和你这样一起看着月光了,有点怀念。”
“嗯,我也是。”许子衿轻声道,纤细柔荑顺了顺秀发。
两人安静了下来,欣赏着此时的山中清夜美景,赏繁花点点,观明月淡淡。
各种鸟叫声、昆虫鸣叫声互相交织,给这幅静谧的夏夜画卷平添了几分生气。
“对了,小七哥。”许子衿侧脸问道,打破安静,“你房里怎么这么多报纸杂志?”
“哦,那些是大山每个星期六从成都带回来了的,在这云浮山里信息闭塞,只能通过这些纸质媒体来了解天下大事了。”萧云轻声道。
那些杂志报纸是萧云要求买的,他每个星期六都会一头扎在大山带回来的杂志报纸中,《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这些政治味很浓的报纸能让他更好的了解到国内的政治动向,而《参考消息》、《?望》、《求是》等优秀政治杂志则带给他更多的政治讯息。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萧云清楚,他的努力未必有用,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学到的知识即使放在肚子里面一辈子不用,那也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