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一早看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张易就让裴远拿着蜡烛去这栋竹楼下面的猪圈查看了一下,确定可以暂时藏身,便将他们收集到的食物和水还有武器被褥等物,连同戒嗔都先背了下去,之后又扔了几具丧尸尸体进去,只等这个时候。
搭着梯子,想办法将砍成零碎的丧尸尸块密密地挂在入口处,尽可能遮掩住几人的气味,至于猪圈里的空气如何,在生死面前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众人都累惨了,做完这些,什么都顾不上,各自扯了条被子,就倒在了地上。徐婧想不到折腾了这么一圈,结果又把自己给绕回了猪圈,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好在这猪圈末世前就应该没养猪了,虽然灰尘多,但还算干燥,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众人扯来扯去,拿了些纸壳木板垫在身体下面,比直接睡石头要强。
虽然有木头,也有蜡烛,但是他们却不能生火起亮。眼下已经陷入了困局,藏身在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如果丧尸一直堵在外面,当食物和水告罄的时候,也就到了他们绝命之日。这还是乐观一点的估计,如果在这之前,丧尸不受上面的各种遮掩物影响,突破了猪圈的入口,又或者那些活着的羯人想办法往他们所在的这栋竹楼点一把火……但不管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至少现在他们还没走到绝路,还有缓气的机会。能再撑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而这段时间内,又有谁知道事情会不会发生转机。他们之所以选择撤退,等的就是这一线渺茫机会。
“你饿不饿?”南劭低声问张易,然后摸黑就想去找吃的。
张易一把抓住他,杀了一天丧尸,几乎没停歇过,张易觉得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南劭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别折腾了。”说着,靠过去与他挤在了一起,扯过被子盖住两人。衣服上沾满了丧尸的腐液污血,但没人敢脱衣服睡觉,只能这样将就。反正末世后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邋遢着,也邋遢习惯了。
南劭侧过脸摸索着张易的鼻息,亲了亲他的唇,而后突然笑了起来:“你记不记得,在紫云县那个酒店,咱们也是这样……”这样的黑暗,这样的四面危机,以及这样的亲昵。
张易无声地跟着笑了,怎么可能忘记。当南劭不顾危险,决定与他同生共死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放下这个男人。所以在以为必死的心情下,虽然伤痕累累,疲惫欲死,他们仍然无所退缩坚定地结合在了一起。
“可惜……”他低低地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南劭却似乎能够猜到他要说却未说出的话,不由伸手将人揽紧了,笑道:“没关系,咱们以后的时间还长。”他不贪图这一时的欢娱,他想要的是永远。
张易无声地叹口气,摸到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叉紧紧扣住,没有再说话。但却再一次对自己说,努力活下去,为儿子,为南劭。
黑暗中,丧尸的喘息被石头隔绝,猪圈里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因此两人声音虽小,仍然被其他人听进了耳中。肉塔陈罕见地没有插话,所有人各怀心思,在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前。有人想起一生中最自在的时候,有人想着很久都不敢去想却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最爱的父母亲人,还有人想着自己唯一一次失败的任务,肉塔陈在想,白玫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
而在相隔两三千里远外的地方,李慕然的处境显然比他们要好上太多。有的时候,有异能就是占便宜,而异能恰恰适用于当前的处境,那就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警报一响,李慕然根本连外面是什么情况都顾不上看,迅速扑向不知为什么仍然躺着没动的宋砚,三两下扯掉他身上监测各项生理变化情况的仪器线路,抱住人就消失在了实验室。
按响警报的是一个临时发现自己落了研究报告,回来拿取的研究员。因为实验室的墙面是用透明玻璃做的,所以他一眼便看到了实验室里多出来的女人,直接反应就是伸手去按身上带着的警报器,于是见证了李慕然和宋砚消失的整个过程。
因此当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员拿着枪和外面的警卫一起冲过来时,却只看到那个按响警报的研究员目瞪口呆的表情。实验室里很平静,完全没有遭受到攻击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按警报?”一个看上去颇有威严的男人问,神色不悦。
“不……不见了!”研究员指着刚才还一站一躺着两个人现在却空空如也的前侧实验室,结结巴巴地说,语气中有震惊,还有兴奋。震惊于在这样防卫森严的地面以下竟然还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并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兴奋的是可能又出现了一种新的异能。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过去,而后脸色剧变。
“怎么回事?人呢?人去哪里了!”开始问话的那个男人一把抓住研究员的衣领,厉声质问。要知道那个人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如果失踪,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从激动的研究员颠三倒四的话里弄清楚事情始末,有人兴奋有人惊惧,而那为首的男人的脸色却极为难看,立即转头吩咐警卫:“你带人立即将研究所从里到外仔细搜查一遍,务必连只苍蝇都不要放过。”然后拎了那个最先发现的研究员:“你跟我去魏京池那里一趟,研究所里的事绝对不能散播出去。”
而就在这边气氛凝重紧绷的时候,基地外数公里处的一栋废弃的民房里,李慕然正手忙脚乱地给宋砚穿上衣服。似乎是因为打了那个什么针的原因,宋砚浑身的肌肉这时依然紧绷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又给人随时都可能对周围一切造成巨大破坏的感觉,对于穿衣这种稍微细致点的活却做不了。
天冷成这样,李慕然不能不给他把衣服套上,但在套的过程中,尴尬的同时还有些战战兢兢,生怕手稍微重点刺激到他,他会突然给自己来上一拳,因此异能随时凝聚着,以防万一,扛不住还可以跑。
“你是谁?”过了几分钟,当李慕然别着脸千辛万苦帮他把裤子也套上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有些笨拙地接过了拉拉链扣扣子的活,还有迟疑戒备的询问。显然作用在宋砚身上的药性在开始过去。
李慕然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听明白那句话,惊讶地转头看向宋砚,不料正对上一双陌生疏离的眼。她愣了下,虽然以前宋主任对她也不算亲切,但眼神并不是这样的,更多的是师长一样的严厉,这也是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缩得更个鹌鹑一样。
“我是李慕然,主任。”想来想去,她最后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末了,又觉得兴许宋主任还不知道自己名字呢,于是又补充说:“就是末世前,跟你上最后一台手术的那个……”
“那个严重违犯手术无菌原则,还阻止我救人的混帐实习生!”宋砚脑子里画面一闪,突然便想了起来,只是面色并不见好转,反而更冷了下去,就如当初被李慕然一把推开时的样子。
李慕然欲哭无泪,主任啊,你可算想起来了,只不过能不能记得更全面一点?
“那个人已经丧尸化了。如果你靠近施救的话,会被咬伤……或者抓伤。”她决定还是为自己解释一下,虽然当初她推人时并没想这么多。
“丧尸?对,丧尸。”宋砚伸手按住头,等里面凌乱暴动的记忆稍稍平静下来,才开口,语气已经缓和许多。“谢谢你救我。”不知道他谢的是末世初的那一推,还是眼下的事。
“没、没什么,主任,你也帮了我很多。”李慕然脸有点热,不太习惯被人这样郑而重之地道谢,忙岔开话题,“这里离基地太近,怕他们会追过来,我们先离开吧。”
“离开?”宋砚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回应她,他扶住墙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又开始揉搓僵硬的手腕,“为什么要离开?你刚才是怎么带我出来的,还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李慕然愕然地看着他,好半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你还想回去?”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竟然还想要自投罗网,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对那个地方还留恋得很?
宋砚嗯了声,又活动了活动紧麻的腿脚,目光落向已经亮起来的天空。已经连着几天没有下雪了,天空却依然阴沉,丝毫不见太阳出来的迹象。但就是这样的沉郁的天色,在如今的他看来,也觉得无比亲切可爱。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会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他也不例外。
“我有一些手下被抓了进去,必须尽快将他们救出来。我一消失,实验室里的人恐怕会立即转移,再晚就来不及了。”他语气低缓地解释。还有一句他没说的是,既然对他出了手,他也不能不无所回报。
“但是我的异能只能再使用一次,如果把你送过去,咱们就出不来啦。”李慕然不太愿意,她是来救人的,人都救出来了,难道还傻得把自己又再送进去吗?有了第一次,人家都该有防备了,这不明摆着自投罗网吗?于是她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打消主意:“林安先生还在想办法救你呢,你不如先跟他见上一面,然后再一起想办法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