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猜测他们是冲你去的,至于你说的这个,应该只是暴徒自己临时起意吧。”洪箭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再回村里了,太不安全。”
“啊?”齐云目瞪口呆,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心像被抽空了一块似的,“不行,我已经答应过校长的,只要我活着,都不会不再回去的。”
洪箭的目光中有也伤感,但很坚决,
“我已经和校长谈过了。老实告诉你,这个提议还是校长先提出来的。在这之前虽然我也猜测过袭击你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校长在听村长说过‘地市来人’几个字之后,立刻就想到是你和我去查玉琴的事得罪了人使的坏——你别看校长样子像是年迈昏聩,他其实是非常机智、社会经验也特别丰富的人,他当下就嘱咐我,绝对不能让齐云那闺女回村里露面了,还懊悔地直抽自己嘴巴,一会儿说他虽然心疼玉琴,可要知道沾上这事会让你受到伤害,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管;一会儿又说他让你一个人去春生家,一个人大半夜的钻玉米田,他根本不算个长辈……”
齐云的眼里盈满泪水,声音中含有无限悲凉:
“校长……他就这么把我扫地出门了?”
她虽然难过,却也知道此事没有转宥的余地了,愣了一会儿神,只好说:
“再不回村里露面,我可做不到。等我病好了,说什么也得回去一次,把春生的学费拿给他,我爸给钱了……春生爸爸虽说是回去了,可也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
“我陪你回去。”这一次,洪箭回答得很痛快。
休息了几天之后,洪箭看齐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把她送回了家,还帮她编了个谎说她是晚上给学生补课,村里没路灯,从山坡上跌了下去摔伤了。
洪箭将齐云的那张“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的诊断书双手呈给齐云双亲,母亲顿时大惊失色,欲埋怨齐云,却又看见她重伤初愈后苍白的脸,满肚子话说不出来,惶急无主,团团直转。不过待她听说齐云经过了这番“教训”,从此断了支教的念头,愿意回市里来了,又觉得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坏事变好事,心情总算好过了一点。
父亲看着齐云的眼神却十分复杂,不知是否自己心虚,齐云总感觉父亲的脸上罩着一层忧色,而这忧色却似乎并非冲着自己身体的这点父亲口中的“皮外伤”,齐云心里一惊,难道是一向手眼通天的父亲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传闻?齐云心里着慌,搂着父亲脖子的双臂更是紧缠不放,撒着娇和父亲磨叽了好大一阵,不过听父亲絮絮叨叨地问她的伤势,倒不像是有什么异样,齐云这才放下了心,看来是自己想多了,父亲平时表面一本正经,看到齐云受伤也还能故作镇定,可其实内心深处也还是有一丝慌乱的吧。
齐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歉疚地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叠被铺床的父母,终究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此后的一个多月,父亲“下令”让齐云在家里安心养伤,连手机都给收缴了,说怕她和同学朋友们联系上,心又疯野了。齐云虽然不断埋怨自己总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都快长出蘑菇来,可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歉然,终究还是遵照了父母的意思。
一个月后,终于卓美听她父亲转告她齐云已回市里、并已在家养伤近一个月的事情,登门来访。几乎差点没憋疯的齐云总算看到了一个同龄人,又是从小的闺中密友,难得地露出满脸笑容,拉着卓美的手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卓美却一反寻常地沉静,在齐云痛陈在乡村支教的革命家史、外加表达她对学生们的思念、以及因病无法再回去支教的伤心时,卓美一直紧紧地握着齐云的手。她的脸上挂着一个笑容,可是似乎很遥远,偶尔垂下的目光中还有淡淡的悲伤。
“咦,卓美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呀!”齐云嗔着捅了卓美一下,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勃然大怒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哪个该死的小帅哥给我们卓大小姐气受了?快告诉我,等我伤好能下床了,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卓美勉强地打起精神笑道,“胡说,我是受别人气的人么?”
齐云摇着卓美手臂:“小美,你怎么了?你这样子让我很担心啊……我说,不会是真爱上哪个妖孽了吧?”
卓美摇摇头:
“我真佩服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帮别人打抱不平。我没事,你安心养伤啊……那个,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呃……好吧。”
齐云只好怏怏地松了手。本来她还想问问卓美,陆忧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还想让卓美帮她带个信,告诉陆忧有空的话就想办法来看看她……陆忧,她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陆忧。
可是看卓美这个状态,应该没错是感情受挫,而且估计这次打击不浅,至少她从来没见过一贯乐呵呵的卓美如此。既然这样,齐云也不好冒然提起自己的男友,担心触动了卓美的伤心。
她有很多话想和卓美说,卓美的脸上也明显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是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再次嘱咐齐云要注意身体后就出了门。和平日判若两人的卓美让齐云满肚子的问号,连自己的那份凄惶自伤都淡了,只是不住地猜测卓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百思不得其解。
齐云暗自下定决心,等卓美明天再来,她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非拉住她不问出个究竟才团体。这样想着,只觉得一阵倦意涌上心头,斜倚着床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当中,她竟看见那个高高大大、干干净净的少年向她走来,是陆忧,带着一点熟悉的责备,说:“你怎么搞的?怎么人家支教都没事,就你弄成这个样子?”齐云抿着嘴笑了笑,因为听得懂他话音里隐含的心疼意味,所以也不辩解,只是伸出手,温柔地纠缠着他的手指,撒娇说:
“陆忧,给我治病,你不是会用绿豆面捏成小饼子贴在脚心治病吗?我现在……也好难受。”
“瞎胡闹,那是治发烧的偏方,你现在哪里又发烧了?”
“人家就是在发烧嘛,”她不肯放手,硬拉着陆忧的手按在自己脸颊,那里果真绯红发烫,“你看,是真的热吧?你帮不帮我?”
陆忧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的转身不知从哪儿捧出了生绿豆面,又打了一个鸡蛋清,和着清水捏成两个圆圆的小饼子。所有的程序,陆忧的动作、眼神,都和大二那年齐云发烧到医院里打点滴,陆忧偷偷去医院看她时的全无二致。小心翼翼地捏好了小饼子,陆忧红着脸捧到齐云面前,粗声说:
“你自己贴吧,贴到涌泉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