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峰作为土生土长的梅溪人,对镇子上的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这时再次走进梅溪镇,也许是眼光或观察的视角发生了变化,张晓峰发觉,以往许多给心不在焉所忽视的人与事,逐一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往北不断走到卫生所,想着钱丹红应该已经回去了,不会在镇子里碰徒惹尴尬,张晓峰才折返往南走。穿过老街,到镇南头才是梅溪纺织厂。
曾经是东华市下属乡镇首屈一指的集体企业,近年来跟市纺织厂一样,迅速衰败下来,境况以至比市纺织厂还要蹩脚。
只是还没有走到梅溪纺织厂呢,张晓峰就远远的看到学堂街与老街的交叉口围着一大群人,模模糊糊的看着有人在里面推搡、厮打。
张晓峰凑热闹的走过去,就看见三五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将一个剃平头的青年按倒在地上。钱丹红全不形象的拼命往里挤,想将那个倒地的青年护住,不叫别人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喊道:“要罚款就罚款,把东西没收着都行,你们怎么能够打人?”
路牙上倒处都是散乱的零碎商品,还有张卷成一团的塑料布。
张晓峰对梅溪的情况太熟悉了,眼前情形肯定是镇联防队暴力清理路边摊,可能是这青年撞到枪口上,给联防队的人当街清理。
钱丹红虽说想挤进去保护那个青年,但力气小,叫人一把推了出来,满屁股坐地上,半天没能挣扎着起来。
那个给按在地上打的青年,看到钱丹红给欺负,吼得一声猛站起来,拦腰抱住推钱丹红的那人,掼倒在地,也不管别人对他拳打脚踢,就认准那一个人猛的捅拳头。
这时张晓峰才发觉,那青年竟然是钱丹红参军多年的弟弟陈桐。
这小子退伍回来了?退伍应该有就业啊,怎么在路边上摆起小摊来,还跟镇联防队上的人起冲突?
“住手!”张晓峰挤进去,看到有一个人掏出短棍要往陈桐头上抽,一把抓过去,猛的拉出来,喝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把人往死打,打死人,你们谁兜得起?”
“**谁啊,梅溪轮得到你个鸡耙货来管闲事?”
那个给张晓峰抓住短棍的人,看到同伴还给陈桐压在身上打,眼睛都打红,看到人站起来管闲气。腾出手就来揪张晓峰的领子,眼睛瞪圆了,恨不得下一刻拳头就砸他脸上去。
“我不想管你们的事,只是你们下手这么狠,要把人打死了,你们谁兜得起责任?”张晓峰才不吃窝囊亏大声的说。
那人愣了一下。
“**谁啊?”
人群里有个矮个儿青年,明显是管事的,看到有管闲事的人站出来。
先指挥联防队员将陈桐拉开来按倒在地,先把自己人救出来,才手插在兜里走过来,斜着眼打量着张晓峰。
“联防队执法,整顿市容,这小子知法犯法,当街乱摆摊,还他妈的不服管教,先动手打伤我们队员。今儿就是把他打死了,也是我们侵占。你谁啊,敢到梅溪的地盘来管事?”张晓峰认得这个人,叫张晓峰,打小就是镇上的小混混,因为脸短而小,跟猫似的,脸色又整年腊黄,有个绰号叫“黄脸猫”。
他妈是镇上的妇女、干部,不知怎的,前些年跟镇党委书记涂新建滚上床。
张晓峰从此穿上一身草绿色的治保服,就成了镇联防队的副队长,就越发的成为梅溪镇的小霸王。
从手下队员手里,张晓峰一把将张晓峰的工作证抢过来摔脚下,他刚才站在人群里,看到张晓峰过来,打心里就没有瞧得起这个小白脸,厉言厉色的说道:“你他妈的什么货色,敢来梅溪镇充老大?”
“你问我是谁?”张晓峰一笑,“我谁也不是,就是路过这边。不过你们打死人,怕也不好交待吧?”
“关你屁事,今天算你识抬举,不然连你也抓起来,”张晓峰恶形恶色的瞪了眼前这个刺头一眼,回头指着给按倒在地上的陈桐,吩咐手下队员,“把他绑起来,带到队里去,先关上两天,好好收拾一顿,看他能不能学老实……”
钱丹红看着联防队的拿出细麻绳就要捆她弟弟,顾不得跟张晓峰打招待,又冲上去想将弟弟抢出来,知道真给绑到联防队去,少说也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
“张晓峰,你个畜生,你敢动我弟弟一根指头,我烧你家房子。”钱丹红撒起泼来,就浑不顾形象,冲上去就要抓张晓峰的脸。
张晓峰忙将钱丹红拉住,要是钱丹红手里有把菜刀,还能将张晓峰吓住,她赤手空拳的扑上去能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