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辽答应一声,便拿了几个刚出炉的烧饼放在篮子里,用布盖的严严实实,送回家去。
这边童宣则蹲下身,一边麻利地洗着大木盆里的碗筷,一边跟雨棚里相熟的吃客聊天说话。
有吃客竖起大拇指道,“宣哥儿,你这烧饼是我打娘胎里生出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子,不止咱当地人喜欢吃,就连运河里过往的外地商船,本来不在咱这码头上货卸货,却因闻到了烧饼的香味,专门泊船上岸来买呢。”
“是啊,”童宣开心地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玉白小米牙,“大家喜欢吃就好,我就是少挣点钱也开心。”
另一位吃客接下话岔,“说到价格,你家烧饼真心不贵,城里大街上卖的胡饼,什么馅都没有还卖两文钱一个呢,你家的放了五花肉馅、撒了芝麻才卖三文钱一个,真心既好吃又便宜。”
童宣笑而不语。
烧饼里的确放了秘制腌五花肉。
而且五花肉并没有剁成肉末,而是切成肉丁。
但一大盆馅里只撒一小把肉丁,因此大部分烧饼里是没有肉的,只有极少数的烧饼里有肉,能吃到肉简直跟中奖一般,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肉,越嚼越有味的秘制腌肉,吃过一次便回味无穷,令人心心念念再次一吃。
没吃到的也心知肚名,三文钱一个的烧饼,每个里都放那么大的肉丁,这烧饼还做的下去吗,所以并不会怪做烧饼的不实在,相反,却想再试试运气,偏别人能吃到肉丁就我吃不到?大不了每天都吃烧饼,总有吃到的一天!
所以烧饼大卖,不止是好吃,还有这么个五花肉的梗儿在里面。
这梗儿哪里能跟外人道,是以童宣只有偷着乐了。
不一时雪辽从家里回来,童宣便让雪辽先顶一会,自己回家去给林媛和莲净饨鱼汤,等到服侍两人吃了汤才用小竹桶提了一桶到码头上来,让雪辽、重玲、水生媳妇和海生几个都喝一碗。
尤其是海生,今年十四岁,正在抽条,个儿比童宣高出一个头,但身板极单薄,豆芽儿似,要不是爹妈都过世了,也断不至如此,童宣看着怪可怜的,便在海生喝汤空儿,拍着海生的肩膀道,“海生,你要是不觉得在我这摊子做活累,你就每天来,工钱多少我不敢保证,得视当天生意好坏来定,但我一定保你一天吃三顿饱饭,你看怎么样?”
海生一听,顿时严肃地道,“宣哥,有你在,摊子生意怎么会不好?”随后接着道,“你不嫌我手脚笨,我当然愿意了”,之后摇了摇头,“工钱我就不要了,我饭量比一般人大了不止一倍,一天能吃三顿饱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童宣忍不住笑了,“行,一定让你每顿都吃饱,工钱你要是暂时不要,那我就先收着,等到年底再给你结。”
然而数天后童宣就后悔了。
海生的饭量,相当于一般人三倍到四倍,果然不止大了一倍,呃。
养海生一个相当于养四张嘴,我天。
但是君子一言九鼎,既已许诺,怎可出尔反尔,那成什么人了。
童宣决定认了。
而且海生不白吃,力气也比一般人大的多。
一天下暴雨,大风把雨棚掀了,五六个吃客一起上前帮忙拉都拉不住,海生一个人就稳住了阵脚,将雨棚重新扎的结结实实。
有好吃懒做的无赖跑到摊子上闹事,海生一把抓起来就给扔出去了,“我们做点小本生意容易吗你还来闹事,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真是仗义呢,人又勤快,不错,好。
有海生在摊子上,也不用担心雪辽被欺负了。
童宣禁不住连连点头,转而觉得养海生不但没有亏本,根本就是赚到了。
虽然海生的饭量拖了营利的后腿,但有人在还怕没钱吗,以后再想想别的生财的法子就好了嘛。
想到这里,童宣再次点了点头,唇角也弯了起来。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站在灶园的窗户往外看,三分明月楼后院的树,跟冬天没什么两样,还是暗色的枯枝,但是趁着吃午饭的空儿走近一看,枝条上已经有鼓鼓的绿色小苞向外冒了。
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呢。
童宣轻轻嘘了一口气,微笑着放走拉到眼前的枝条,那枝条旋即很有弹性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啊。
转身欲走回灶园,发现到明婉小姐不知何时站到了屋檐下,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童宣礼节性地笑了笑,经过明婉小姐身边时未做停留,而明婉小姐也没有童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