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跟宋江不一样。
宋江严谨、严肃、严厉。
如果用一字去形容宋江,那就是:“严”!
宋江虽然威严,但毕竟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部属,在自己面前,只有自己严,没他严的份儿!
李逵则不同。
宋江显然是严肃地看待生命,李逵则十分轻松。
所以他常笑:至少脸上常挂着笑容,像只常驻在花瓣上的蝶。
唐奥运觉得他的笑十分难看,且带着轻蔑。
至少宋江的“严”不敢针对他,然而李逵的戏谑轻忽:那不怀好意、自以为是的笑,却是对谁都一视同仁!
为此,唐奥运已痛恨他许久许久了!
这可能连李逵也不知道,唐奥运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而暗地里憎厌着他!
因为他看不顺眼这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
唐奥运一向不喜欢别人,尤其是部属对着他时仍能轻轻松松地笑:这是算啥意思?不认真?不放在心上?还是没瞧在眼里?
他不能叫李逵不许笑,除非他干脆杀了这个人。
他不能下达没有理由的命令,虽然他有权这样做。可是越是有权这样做,就越得要节制这种权力,否则,就会予人背叛推翻的口实,这个道理,唐奥运是深为明白的。
跟柴少云这几年,他学会了不少东西,尤其明白他过去屡振屡败的原由!
可是他也一向知晓:李逵是个有用的人,至少,他是个能帮得了自己的部属!
而且,他有监于自己对柴少云的背叛,一直想用李逵来牵制宋江,至少,也要让他们来互相制肘,才有利于自己纵控平衡之术。
不过,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李逵只怕已先憋不住了。
他似乎已发动了。
因为他刚刚又收到一个消息:
消息来自黎井塘,“白虎堂”的老大黎井塘是方树铮、龙太爷、唐奥运共同遣使的一名爪牙。事实上,最近几年在上海滩方圆千里以内崛起的帮派,大抵如此,皆成为“他们三方”一手扶植、默许茁壮的江湖势力。
他自从跟“朱雀帮”老大李立跟踪杨华新反给包围脱逃后,一直就给安排在国民厅一路监视柴老先生与春、夏、秋、冬系统人马的一举一动……就别说是方树铮这种多疑权臣了,就算是新兴势力“风雨楼”也得要派人留意巡捕房、“振新堂”、太爷府、“兄弟盟”等的动静,像方树铮、唐奥运、田飞这种人若不早已广布眼线监视“伟华二党”、跟紧“风雨楼”、乃至盯死国民政府厅,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黎井塘这次来向唐奥运打的报告:便是他发现毛丰源把李逵背到“国民厅”前,李逵好像还受了点儿伤,四大保镖中的夏还特别运内力替他摩搓了一会儿,之后毛丰源好像还替他开了两道方子,然后李逵才千道万谢地离开。
当然黎井塘只能远远盯梢,无法靠近听见他们说啥。
所以这就倍增悬疑:李逵跟毛丰源、四大保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依所见而论,常理判断,不管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是什么,定必都是非常密切。
无论如何,这证据已然足够:足够让唐奥运把他除掉。
他决不容这样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问黎井塘:“他在哪里?”
“他在楼下候着您哪。”黎井塘涎着笑脸,把一张脸笑老了。他倒觉得笑老了也好,整张脸不管喜的悲的都是在笑的,以后可不必换另外一张脸了,“他好像还受了点伤,好像也有话要跟你报告。”
老实说,唐奥运也讨厌这人的笑容。他讨厌一切动不动就笑不停的人。但黎井塘的笑容比较可以忍受,因为他的笑容充满了阿谀与奉承,只不过是个可怜虫。
这时,毛丰源刚要进“兄弟盟”来要人。唐奥运心忖:这还赶得及在他出手声援“风雨楼”人马之前把他干掉就是了。
毛丰源、四大保镖要是以为放一个李逵在他身边当内应就可以解决他,那是白费心机了。
不过,他本有意栽培出李逵这种人来“接班”,也真是“白费心机”!
因而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吩咐:“叫他等我。”
然后又看似随意地加了一句:“召宋江带‘一零八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