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正只好道:“好吧,带上他们——”
命令还未布下去,忽闻一谷口处,传来低沉的车轱辘声,众人警觉,持起弩筒刀兵戒备望去,不久,只见薄雾之中,现出一个木轮车,上坐一清瘦老人,两条腿自膝以下,有些畸形的瘦小,木轮后是一个童子装的半大少年推其前行。大概是这老人没露出半点江湖人的气息,大多数人的武器不自觉放下。
这老者于那些躺倒的伤者一丈处停下,林如正仍存警惕,跨前一步挡在中间,为礼道:“在下林如正,敢问老人家名讳,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有何干?”老人声音干瘦,道“老夫不过谷中一医者尔,看到有人患伤,自然要救治了……童儿,架案,将那七个看起来死了的一一抬来,若能救活一二,即是与阎王爷又做了一笔买卖。”“是,师傅。”那少年“童儿”脆应一声,先走到木轮前,在两个轮把上轻轻一抽,两根金铁样的棍尺伸出,少年又把肩上背着的一个大包袱展开,从中拿出一块块黑色板,在棍尺上快速组合,竟搭出一个人体长的平台来,接着他把第一个“死者”抱起,平放于板床上,然后打开衣箱侍立一旁,为其师送上需要的医具。
林如正等人虽疑虑交加,在老者治人的时候,也不好多问什么,再一看那些指针交替的罕见手法,并不似寻常医者,好奇心更盛。当老人把最后一根刺在那“死者”头部的银针拔出后,这人身体颤抖一下,喉咙一动,吐出口黑血,同时睁开了虚弱的眼,显见活了过来。
“起死回生!真的是起死回生!这次见到医仙了!”
众人惊喜出声,犹自难信,而那老者与童儿并无特别反应,把生还者轻放一边,又接着去治其余六具“死者”。不多久,五治五活,轮到最后一具时,老者没用手段,探脉验瞳后道:“适医时辰已过,无能为力了……唉,小兄弟,若是先救你,死的可能是他们六人之一,这只能算你的命数了。”老者轻轻抚上年轻死者双目,一时无限哀伤。
七活其六,林如正激动再次上前,道:“老先生真乃绝代神医,敢问名号,林某等不敢忘恩!”
老者淡淡道:“老夫是月魔教的圣医士,林掌门还要问么?”趁众人发呆不能接受的功夫,他又道:“童儿,抬一个伤者过来……林掌门,老夫边为人治疗边答你的话吧!”老者与少年童儿似乎根本不在乎外事,与其关联的只有治人。
诸正道人哑然,这老人竟是月魔教的,不过想想也是,能安稳出现于此间的,也不可能置身于正邪事外,但要他们像对着寻常魔人一样喊打喊杀,又兴不起那念头。林如正一时迟疑于态度措辞,定闲则上前一步道:“这位老施主既为医者,医者圣心,怎会饲身于这涂炭江湖的月魔教中?贫尼认为,此大是大非,不可不虑!”
老者摇头,道:“老夫只管治人,正邪之分不在医德议中。”
林如正也找到了话茬,接着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您须知,救活一个月魔人,其给江湖带来的腥风血雨可能导致许多无辜者受难,就比如救活一乱世奸权,坑害的可能是天下人!”
那童儿这时不满插口道:“姓林的前辈,这话你可就说差了,以前曾有一个名声极恶的城主逼我师傅为他治病,我师傅宁死不从,那城主就要派兵将师傅抓进监牢,还是有人相救我们才脱身的——”
那老者打断道:“童儿,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童儿噤声,林如正却心叫有谱,道:“老先生既然深悉大是大非,就更不该加入月魔教了……莫非,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或受到了强迫?老先生不妨提出来,我辈义不容辞出手佐助!”林如正说着,还瞄了木轮前那双残腿一眼,又想莫非救了他的正是这月魔教人?
很多人应和林如正的话,老者却好像不愿再接这话茬,转言道:“林掌门若真有心,不如回头为老夫向一个人捎句话。”林如正精神振奋,道:“是哪位同道,前辈请讲!”
老者叹一声,手下不停,道:“那人现今医号段一针,是老夫的师弟,而老夫,名叫闻知之,大家大概没听闻过这个名字。”
众人一听,相觑道:“那段一针,不是我们自药王谷请来的坏脾气老头么?可惜这次他只是配出些药丸,却不肯随队而来,否则倒可与老神医相见了。”
林如正也做足喜色,道:“这可真是巧了,令师弟段神医正是我正道盟异士堂诚挚聘请出的,深受盟内上下敬重,老前辈若是从月魔脱出,事后与他相聚,不是佳事一件吗?到那时,万般的话也有机会讲了。”
少年童儿此时面露不屑之色,道:“林前辈,这话您又说错了,我师傅才不想跟那个人见面呢,那家伙——”
老者暂停手下医治,斥道:“童儿不可无礼,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师叔!”
童儿这次却没顺从,稍不满道:“师傅,您还是全讲了吧,不然那厮又要坑害多少人,您这双腿——”见其师摆手,童儿却住口,但这番话却把诸人的好奇都吊了起来。
老者迟虑一阵,命少年将案板和其上的伤者暂时撤下,自己屈身扯起裤腿,在众人惊悚的注目下,叹道:“这双腿成这般模样,即是我那师弟的作为。”
“昔日老夫与师弟皆为药王谷谷主药王之徒,师傅有两部传世之书,一部《医经》,一部《毒经》,《医经》是我们师兄弟都要穷究一生的,但《毒经》的传授,师傅则说是依资质和医德只传授一人。我和师弟学《医经》时资质不相上下,至于医德,虽不好分高低,但我每半个月即要出谷为那些穷困的百姓免费诊治,数年如一日,其行足格做一个医者。”风华居首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