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的应对办法很简单,他吩咐军在贡院四周升起了炉火,用的是淋湿过的柴火,很快就产生了大量的烟雾。
“谢大人,点火的命令是你下的?这里可是贡院重地,你怎能如此唐突?”这么大动静,其他考官当然不会视而不见,很快就找上了他。
谢正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贡院房舍多年久失修,眼下春寒料峭,风似剪刀,在号房中作答需忍受的苦楚,实不堪言。本官有感于此,故命人生火取暖,却不想贡院备下的柴禾受潮,是以……”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谢正这点小心思是明摆着的,谁都知道禽鸟恐火惧烟,无非是针对刘同寿那只鸽子做的布置。
办法容易想,但后果却让人难以承受,所以其他人即便想到了,也不敢说出口,更别提下令执行了。
有那跟谢家有故旧的,低声提醒道:“谢大人,皇上对本次会试的重视,乃是历年之最,你的本意虽好,可若是引起皇上误会,祸事却是不小。”
“人生自古谁无死,”谢正慷慨道:“谢某行事光明磊落,皆出一片公心,若是陛下因此见责,谢某一力承担,与各位无碍。”
他是打算跟刘同寿死磕到底了,反正明面上的理由说得过去,往大里说,他是在维护科举的公平性,往小了说,是替数千士子着想。就算皇帝动怒治罪。顶多也就是罢官回家。却可以在士林中留下清名。
见他摆出了殊死一搏架势,众人互相看看,都不再相劝。
在这件事上,文官们的立场相对一致,就算是身负重责,代表张孚敬的林大钦,对舞弊这种事也是很抵触的。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的作用,就是保证公平性,而不是帮刘同寿作弊。所以,虽然他看出了谢正的用心,却也不好与其当面争执。
反正他不争,也是有人会争的。
“是谁下令点的火?是打算把贡院烧成白地么?还是说。哪位大人打算蔑视皇上,置皇上的严令于不顾?”滕祥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众人自觉的让出了条路。此人地位权势只是寻常,不过这会儿拉着皇帝的虎皮,风头正劲,没必要得罪。
谢正傲然笑道:“炉火周围都有兵丁守护,火势是不会扩散的,如果真有意外,本官自会向朝廷谢罪。至于滕公公说的大不敬,本官同样不敢当。本官没记错的话。皇上的严令是严禁人伤害灵鸟,天大地大,鸟自飞翔,本官在贡院生火,又与那灵鸟何干?”
他脸上露出了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莫非,滕公公是打算让此通灵之物自由往来于贡院内外,传递消息吗?却不知这是公公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呢?若是皇上真有此意,何不在旨意中明言?”
“当然……呃?”滕祥气冲冲的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他心中却是一动,接着冷汗就下来了。这些读书人真是很鬼啊,这话里面分明有陷阱!自己如果真的一顺口就答应下来,那皇上的名声恐怕就……
“好,好。谢大人,你的意思。我会转述给皇上的,只希望日后你不要后悔。”自觉在言辞辩论上占不到上风,滕祥试图以恐吓扳回一城。
“请便!”谢正冷笑着一拂袖,竟是全然不为所动。
如果单纯只是要封官职,以嘉靖的强势,直接下旨意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复杂?无非要求个名正言顺而已,对嘉靖和刘同寿都是如此。既然有所求,那嘉靖就不可能在这个当口硬来。
当然,以皇帝爱记仇的性子,被谢正用言语挤兑过,肯定是要秋后算账的。但谢正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不是科举正途出身,现在的官职已经到了顶,再想往上升,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了。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扬名,给家族带来一定的好处呢。反正皇帝再怎么小心眼,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儿就迁怒整个谢家。